旧事
“阿蓉,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谎,也别想着搪塞过去。”在东宫卫审讯犯人的地方,许行秀掐了几个蜡烛,周围的光线暗下来。阿蓉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不免胆颤心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一定知无不言……请将军不要迁怒我的姐妹们,她们对这些并不知情。”
“不会。”许行秀收敛了几分锋锐,害怕吓得这小娘子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太子妃侍婢仙珀的女儿?当年,也就是五年前,你在巫蛊之祸前,就离开了东宫。”
“是,这没什么好撒谎的。”阿蓉低着头,跪在草席上,“我阿娘在那一年,也离开人世了,和太子妃薨逝的日子差不多。”
“你阿娘当时身染重病不治,求医无门,这才离世,对吗?那,太后灵前的蜡人,是不是你放的?”
阿蓉心头一紧,她没想到许行秀会这么快就提到那个“蜡人”。这个“蜡人”,是个讳莫如深的秘密,除了她一个,不应该会有其他人知道的。她揪紧了身上的衣服,眼睛盯着地上的尘土。
“说话!”许行秀没有耐心,“阿蓉,这个蜡人,害了东宫无数人,还害得太子深受禁足之苦,皇后殿下的弟弟,也因此落实了谋反之罪,太子从天之骄子,到再也抬不起头,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一个蜡人。我记得,你母亲很会做小玩意儿,捏蜡人也不在话下,东宫的老人们都见识过。”
“是的。是我放的。”阿蓉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她只是一个小女娘,和贵人比起来,是云泥之别,她没有理由去迫害太子,更没有胆量参与到储位之争。太子妃对她们母女极好,她怎么可能去害太子呢!
“蜡人是我放的,但我不知道这后面发生的一切。当时有个比丘尼告诉我,我阿娘病了,病得很重,需要到香火旺盛的地方祈福,然后,太后崩逝,停在法华寺,那里香火旺盛,又人多眼杂,没人在意一个小姑娘,所以我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把蜡人放到了贡品里……”
“你在撒谎。”许行秀把手放在腰间的环首刀上,大拇指摩挲着顶部的环,“你阿娘和太子妃,同时并重,你去求御医救你阿娘,但是御医忧心忡忡,无心救治一个奴婢,所以对你不予理睬。因此,你恨太子妃,要用一个蜡人,嫁祸太子妃,对么?”
“不是的……那时候,我阿娘还在人世,我怎么可能,落人口实,而且,我知道巫蛊压胜,断不可碰。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不知道会有人检查那个香案。比丘尼说,如果本人不能祈福,就要用人偶代替本人,我才把蜡人放过去的。”阿蓉急忙辩解。
许行秀不信她的说辞,“是谁指使你?那个比丘尼,为什么会那么好心告诉你这些?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比丘尼也是知情人,她也有可能参与祸害太子。老实交代,不然,东宫卫不会放过你。”
阿蓉脸色惨白,“没有人指使我,我就不能……为了我自己么?我想救我阿娘,有什么错呢?太后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姑娘,为了阿娘,借了借她的香火,估计也不会责怪我的。许将军,你急着结案,但是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你不信我,为什么还要专程问我这些?”
许行秀这才放缓了语气,“你接着说。”
“我不恨太子妃,她比我还柔弱。我能干一上午的农活,正午吃一点麦饭,下午就能接着烧水煮饭,打扫庭院。但是她呢,体弱多病,走起路来没我快,吃的东西还比我的金贵,一到秋天就大病小病不断。她年纪比我大,头发乌黑好看,我阿娘特别喜欢给她做发髻,灵蛇髻、飞天髻,那些古书上发式,我阿娘一看就会做。”阿蓉说着说着,不禁啜泣。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天还没黑。”阿蓉看了看小窗,里面透过来一丝光线,当年太子妃被关押在大理寺,也是这样望着窗的吗?“这些旧事,将军若不听,就没人听了。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答,只能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你。”
阿蓉十岁的时候,阿娘带她进了东宫。太子妃看见这对年轻母女,生了恻隐之心。同时,阿蓉年纪和她差不多,所以,对阿蓉,太子妃格外看重,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
但是阿娘却不许阿蓉恃宠生娇,“贵人是贵人,我们是奴婢,若是忘了自己的根,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阿蓉再受太子妃喜爱,小宫女每日要做的,一个都不能落下。
要是一天天就这么过去,该多好啊。阿蓉爬上梨树,梨花落在肩头,她闭上眼睛,暖风和煦,转眼间就到了豆蔻年华。不过,太子妃身上的病渐渐重了起来,天天咳个不停。这时太后病重,御医侍疾,太子妃能分到的御医,本就不多。太子慌张起来,遍访民间,寻求医师。
阿娘为了侍奉太子妃,不免着了风寒,几个不注意,就成了大病,整日高烧不退。阿蓉守在窗前,哭得眼泪涟涟。她一直以为,穷苦人是最顽强的,他们不像贵人那样,能足不出户,即便出门也是众人侍奉。最粗粝的麦饭,和白米饭比起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