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
“什么?你让我进宫?!”
再次来到绮霞阁,柳渐安的神情不复之前的轻松,他眉头紧蹙,“风雨欲来,形势危急,柳家无后妃在宫,无法襄助太子。想来想去,只有容华姑娘能助。”柳渐安盘坐在席子上,和谢宛面对面,将宫女的衣服推了过去,又一撇衣摆,跪在地上,“我只认识你一个姑娘,也只有你一个,武功高强,聪颖敏慧,定会自保。”
“可是,我算了算,离大军入京,还有半个多月,现在我入宫做内应,岂不是要在宫里待半个月?”谢宛并不是什么“规矩”的女子,贸然进宫肯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又得连累柳家!“你先起来,”谢宛深觉不可,遂将柳渐安扶起,“就是,我入宫这件事,时间越长,破绽越多,而且宫里面,防不胜防,万一我撑不到那天就被人悄无声息了结了,那又该怎么办?病急乱投医,不是这么投的。”
“对……对啊。”柳渐安羞愧万分,“那,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对不起。”
“内应也可以,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大军入京之时。”谢宛并不把崔神秀入京当做什么大事,不过是边关将领还朝,整个大周已经平定数年,就算各地偶有风波,那也是很快就能平定的,为什么柳渐安要这么慌张?“而且,不过是一边将入京,为何要如此煞有介事?”
“他一定会反。”柳渐安的语气不容置疑,“大大小小叛乱多少次了,只不过民间不一定知道而已。大周立国不稳,在多少人眼里,是‘篡位发家’,谁都想直捣长安,过一把皇帝瘾,陛下春秋鼎盛之时,这种人如过江之鲫,现在陛下病重,他们就蠢蠢欲动起来了。”
谢宛双手撑在窗台前,俯视车马流水,往来人群,吆喝小贩,他们像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然而,据谢宁说,长安在最落魄的时候,是一片焦土,短短几十年,高楼朱阁,拔地而起。
那几十年之后呢?
“丹青史册,能算得上太平盛世的日子,实在太少。”柳渐安道,“我们,很幸运。不过只有幸运还不够,身为世家子,自然要担起责任来,不然,战鼓一震,就只能和建康城的世家那样,鹤面鹄形,守着一堆钱财,朝廷无人可用,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幸运的是你,太平盛世的世家子。”谢宛的发丝被风吹乱,不过她也懒得打理,“日子无论太平不太平,下边这些人其实都一样。乱世呢,没命,盛世呢,忙活一年,又是缴租又是徭役,年末了还得‘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柳渐安并不觉得谢宛是异路人,他轻笑一声,举起谢宛桌上的琉璃杯,“你不也是世家女,我们都一样。”
“我虽姓谢,却跟谢家无甚关系。甚至,你柳家和路边的乞丐在我眼里都一样。”
柳渐安心有雷霆之怒,但却不露声色,“容华姐说这话,就有点欺负人了。乞丐能打仗么?乞丐能陈时世策么?拿我柳家和乞丐比,你是料定我不会发火?”
“你和乞丐有什么分别?乞丐缺衣少食,为了一口吃的,在路边哀嚎乞食。伍子胥不也乞食于吴门?你谋士之智,敢自比伍子胥么?而你现在,为了柳家基业,求助于我一个白衣,你和乞丐,又有什么分别?”谢宛转过头来,目光凌厉,背着光,表情并不太清楚,“柳三郎,我们从来,就不一样。”
“我是谋士之智,那容华姐是什么?”柳渐安虽然才十五岁,但笑容里却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狡猾与成熟,“匹夫之勇,还是妇人之仁?”
谢宛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在影射她当初援救阿蓉的举动,以身涉险为匹夫之勇,力保阿蓉为妇人之仁,“我随心耳,”她漫不经心地别头发至耳后,“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我只知道,你们比我,更害怕乱世。”
“如此,我倒还想问你。西境多苦辛,你好好的世家女不做,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据我所知,陈郡谢氏自南渡,一直都是江东大族吧?”
“柳三郎,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世家,名利,这些东西,本不属于我,拥有它的人,只是我们族里的男丁,他们迎娶别的世家女,又把自己族里的女子嫁出去。”谢宛肘支在窗台上,偶有几只白蝶翩跹而过,“来来去去的,大家好像都习惯这样了,也觉得这样是对的。”
“有什么不妥么?”柳渐安起身,也站在了窗台前,不过毕竟男女有别,他负着手,和谢宛保持了一丈多一点的距离,“门当户对,最保险了。”
“但是我们族的主君,一直都在替别人做决断啊。他凭什么觉得,所有女子都喜欢在小宅子里过一辈子呢?女儿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也不是没长脑子,除了力气小点,个子矮点,如果真的想出来打拼,为什么非得把她关在院子里呢?”谢宛回想起小时候院子里的牵牛花,“柳家的花草肯定没有牵牛花吧?这种花是野花,没人管的话会顺藤而上,爬得很高,有时候顺着院墙的葡萄架,就能爬得比墙头还高。”
“野花?你的院子里居然还能留着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