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南下

那从痊愈到死亡的空白的大半年，明晃晃地向林茜雪昭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秦可卿与公公贾珍偷情，最终在天香楼上吊自尽。

即红学家们考证出来的，红楼梦初稿中的情节，“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曹公终是将这个原本的结局作了删减，改成了秦可卿病逝。

然此处的可卿，病症与那张先生所述一致，故她定能在春分后好全。

所以她并不是病逝的，而是医好后自尽。

——这个红楼世界，采用的是红学家考证出来的，未被删改的版本，而非改动后流传于现世的故事。

可卿的病，是心病。

吃了几个月的药，医好了身体，没医好心。

一切待她从长计议。

——

这日正是年底，忽听人报林如海书信至。

林如海在信中道，自己身染重疾，想接黛玉回去。

黛玉得知消息后即刻哭成了泪人，茜雪着急忙慌地赶过去，攥着那双颤抖的手，轻轻缓缓地安慰：

“姑娘切莫伤心过余了。老爷要是知道姑娘哭成这个样子，病说不得会更重上几分呢！”

黛玉抬起朦胧的泪眼，激得茜雪一阵揪心的疼。茜雪接着宽慰：“姑娘带了我去，我于梦中问神仙法子，神仙定能救回老爷的！”

“当真？”黛玉止住了抽泣，攥紧了茜雪的手，声音喑哑，“我信你。你莫骗我。”

“真的。”茜雪摇了摇那只攥出青筋的手，沉声说：

“真的。我不骗你。”

贾母即刻安排人打点行李，准备一应衣物盘缠，着人送黛玉去扬州，派了荣府大老爷之子贾琏一路护送。

茜雪趁机和宝玉提出想陪林妹妹回姑苏：“有我在姑娘身边陪着，姑娘有什么事我也好照看着点。”

宝玉自然应允，又忙忙地要带她去回明贾母，被袭人拉住了：“小祖宗，你好歹换件衣服，穿成这样去见老太太像什么样子。”

贾母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娘，即刻叫进前来，垂眸想了半日，应允了。

“好孩子。”她抬起眼，拉着茜雪的手，轻拍轻抚，温言款款：

“你尽心，别叫大家失望。”

茜雪迎上贾母期冀的目光，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

那天夜里倏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冷雪敲窗风破帘，葬送泪尽奈何天。

茜雪翻着箱子整理衣物，袭人在一旁念叨：“这一去可不知多久呢，东西定都要带齐了，外头比不得家里，少什么也只得将就罢了。”

“这一路上风雨辛苦。”麝月叹了口气，“确是比不得家里了，你这一去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的。”

“矫情什么。”晴雯嗤了一声，“外头景色倒好，我们这些整日在府里无所事事的，还去宽慰一个能自在跑马似的人。说不得她这会子正偷着乐呢。”

“莫担心我。”茜雪听着耳畔三人此起彼伏的问候，把箱子盖上，回头莞尔一笑，“宝玉就交给你们了。少我一个人，少不得你们得辛苦些。”

“有什么可辛苦的，横竖你在时也不怎么干活。”晴雯向床拖出了一个箱子，推到茜雪跟前：“这里头的钱我也没处使，给你作盘缠罢。”

“就你会做好人。”袭人麝月笑道，也搬出了几个箱子。

“各位奶奶们。”茜雪把箱子一一盖好，推回床底，坐上榻沿，晃着腿，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钱够得很，用不着你们凑份子似的给我凑一大堆，又不是过生辰。”

“待我回来，给你们带各色新奇东西。就怕眼错不见就过了大半年的，你们一声不吭地忘了我呢。”茜雪又戏谑补了句。

大家正嬉笑，忽听外头有人通报“宝二爷来了。”

小丫头子打起帘子，宝玉进来，看着满地堆着的箱子，问道：“明儿一早就出发，可收拾好了么？林妹妹还是哭得厉害呢，你多上些心，劝慰劝慰。”

“很不用二爷操心。”茜雪笑道，“你林妹妹如何去的，我保管将她原模原样地带回来。”

“这个点了，我再去看看林姑娘，二爷就安心歇下罢。”

——

第二天启程上路，一群人浩浩荡荡南下，直往扬州而去。

正是：

只身误入小红楼，汲汲碌碌除人忧。万般陈情似流水，只为千红泪不愁。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