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仪
去取那香炉,却没料到,费雎率先伸手,先他一步,将香炉抱在怀中,神色平淡:“师尊,对不住,橙子给我留了封信,这个小香炉,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严无霜察觉到心中莫名的哀伤,但他不知来由为何,只在脸上稍作掩饰,轻轻颔首,淡淡收回了手。
可是,这么小的一间静室,除了香炉,什么都没有了。
再没有一丝乐橙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
严无霜轻轻闭眼,任由着内心驱使,问出一句:“乐橙她,可有给为师留下些什么?”
费雎掀起眼皮,凉凉地扫了严无霜一眼,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乐橙含恨自爆灵体,甚至不惜召唤出凤凰业火,将自己的神魂一同灼烧殆尽。对于这个要夺走道骨,剥夺她生命的恶人,她会留下什么?
这是严无霜意料之内的答案,他转身,推开门,回了一句:“也是。”
出了静室之后,严无霜就直奔悲喜峰,乐橙的那间小院。
费雎紧随其后。
但他们师徒两个到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杂乱无章的灵草与灵药堆满了整个房间,墙壁与家具上依稀能见当年乐橙精心装点过的痕迹,但由于长久无人打理,已经落满尘土,破裂损坏了。
灵草从门口堆满了整间屋子,杂乱无章,叫人根本无从下脚。
更别提在这里面居住,这简直就是一间仓库。
严无霜额角青筋狠狠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费雎冷眼看着严无霜,许久才回答:“师尊,这不是您授意柳师妹的吗?”
甚至是默许。
严无霜眼中浮现疑惑,因为他与费雎对视太久,费雎的眼中都现出了一抹不耐与嘲讽。
“那日,难道不是师尊叫柳恬把灵药放进橙子房中的吗?”
“为师只是叫她找乐橙帮忙存放一个小瓷瓶……”严无霜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费雎,替我叫柳恬过来。”
费雎勾唇:“好。”
他转身之时,看见了满院子的鲜红色菱花,顿时,更觉讽刺。
费雎对严无霜与柳恬说了什么不感兴趣,但他知道,那日,严无霜命柳恬连夜将那些灵草灵植迁了出来,但这有什么用?那些精心的装扮已经落了灰尘,再也难以恢复到曾经。
甚至连一件像样的遗物都收拾不出来。
翌日,严无霜便为乐橙举办了葬仪,石碑之下,埋葬的,是大燚。
大燚似乎感应到主人神魂俱灭,剑身都长满了锈迹,再也不复光泽。
这场葬仪没什么人参加,除了费雎和秦煜之外,还有一个程宥。
严无霜手掌轻抚着墓碑,嗓音低沉,含着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痛意:“是为师对不住你。”
费雎冷笑:惺惺作态。
而程宥,默默地在乐橙的衣冠冢前,放了一根朴素的木雕发簪。
“乐橙,这是师兄答应给你的。
“对不起。”
当晚,当严无霜不管如何也无法压制住心头烦乱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在静室中闻到的那一抹淡雅香味。
那种香味就是有神奇的效果,能让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稳固道心,清心凝神。
严无霜忽然想起,乐橙在每次闭关之前都会给自己调制许多熏香,只是,自从柳恬来了之后,因为柳恬对桑粟过敏,他就再没有点燃过。
一瞬间,他似乎觉察到自己内心疯狂涌出的不安与空虚,心慌得厉害。
这是他修行将近三百年,从不曾有过的。
他努力凝神,才勉强克制住手的颤抖,他打开书案下的暗格,在看见里面安静躺着的两包雪青色香囊之后,才心头稍安。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
熏香受潮了,已经失去原本功效了,根本无法点燃。
严无霜轻轻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是有一些东西,伴随着乐橙一起离开了。
不然,他为什么如此心神不宁?
忽然间,他没有缘由地想起关跃同他说的话。
“乐橙那么喜欢你!”
一双清明的眼眸复又变得迷蒙起来。
乐橙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