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虾

她醉倒趴在桌上，已经不会回答到他的问题。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克制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小心地把她抱到沙发上，唯恐弄醒了她。

合川的深秋已经有些凉意，许质不便进她的房间，只好将他的大衣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把她攥着手机的手也塞进大衣里，又走到阳台把玻璃门关上，屋子里暖和了一些。

许质收拾好桌上的残局，刚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敲门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徐好，她杵着眉，睡得不太安稳。他上前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抚她，“没事，睡吧。”

他走到门口开门。

“先生，您好，您的外卖。”

“好的，谢谢。”他有些无奈，喜欢吃的主已经睡了，这小龙虾倒是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但他还是坐到桌前，戴着手套将小龙虾剥得细致，最后装到盒里，放进冰箱。

冰箱里干干净净，只放着她刚买的几瓶果酒，许质扫了一眼厨房，没有能做醒酒汤的东西，只好作罢，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他蹲在沙发前又看了她很久，这一刻才觉得失而复得有了实感。

好好，这次我当你没有食言。

许质走出楼道，将垃圾扔到垃圾桶里，走出小区，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刚下过雨的空气里还裹着湿润的青草的味道。

他慢慢走到对面的小区，第一次这样享受城市的喧嚣和烟火气。

“汀”14楼到了。

许质回到家里，时间还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工作，只是端了杯茶坐在阳台发呆。

其实今天在便利店门口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甚至他都不需要认出这个词，他的眼睛不会忘记她。

可是她的脸上好像只有被陌生人撞见跑调的尴尬，没有一丝熟悉的神情。

他不愿意占下风做先开口的那个人，于是也装作陌生人与她擦肩而过。

可是疯狂跳动的心脏和脉搏不会说谎，他再不愿意再不甘心也骗不了自己，他的情绪依旧任她牵引。

他只需要回头看看他孤身在合川等待的这六年他就知道，他甚至不用说服自己。

于是，许质下车走向了徐好。

凌晨三点，徐好是被设置的闹钟吵醒的。

往常的这段时间最是她文思泉涌的时候。通常她会在这个点起来把她前半夜睡前冥想的好点子记录下来，以防第二天早上忘个干净。

可她今天喝醉了酒实在是没空想什么好点子。

她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大口，环顾四周，许质已经走了。

便条被拿杯子的动作带到地上，她重新躺回去用手艰难地摸着地上的便条。

“桌上的水想来你应该是喝了，那就早点休息吧，还有，下次点外卖备注让他放门口。一个人注意安全。”

徐好瘪了下嘴，她明明一直都是备注让放门口的，只是今天换地址忘记了而已。

便条被揉成一团攥在手心，她重新蜷缩在沙发里，将被子拉高蒙过头顶。

等会儿，被子？

她忽然睁眼反应过来，看着身上盖着的许质的大衣。心情有些复杂，睡意全无。

徐好打开手机，仍然没有她想的那个人的一个电话一条微信。更多的焦虑不安蒙上心头，这会儿是真睡不着了。

她蒙在衣服里有些崩溃。

索性坐起来走到阳台吹风，即使是凌晨三点，外面也仍然有着寂寥的灯光。

她的思绪放空。

“好好，老邓刚让我们写志愿，你想去哪里啊。”向余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临近高三，班主任邓老师让她做一棵志愿树贴在教室后面的板报上，以激励同学们努力学习。

“合川啊，当然是合川啦。不仅沿海，冬天还会下雪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和雪呢！”徐好说得激动，脑海里甚至已经开始畅想。

“合川好远啊，我想去西洲。那也有海呢，还离南湖近点。”

“可恶！没理想！”徐好嘴巴一瘪，眼珠子四处一转，只看到了旁边的许质。

“吱哥，你去哪里啊，去合川吧，去合川吧！沿海有雪风景优美，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而且你看，到时候我们去海边去其他地方玩都有个伴多爽啊！”徐好抓着许质的手疯狂摇晃，他身形不动，她只好换作合掌作揖，拜托拜托的姿势，眼神可怜巴巴。

许质有些被她的小动作可爱到，歪头笑出声。

“好啊，徐好好，先请我吃顿大餐，我考虑考虑。”他故意逗她。

“好好好，那你滚吧。”徐好松开手，还给了许质手臂一巴掌。

许质看她跑出教室，应是去找陆淇和言鹄了。

他低头在便利贴上写了几笔，然后起身把它交给向余。向余还在专心弄着志愿树，桌上突然多了一张便利贴，她抬头，是许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