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小海？”

重海的琴声熟练又流畅，但今天按键的力度大了许多，连踏板声都没能好好收起，突兀的撞击声让听者心里一跳一跳。

“……小海？”

重海还是没听到，手臂跟着手指的动作有节奏地颤抖。

郁子把手搭上重海的手臂，重海这才意识到老师的不满意，在小节中断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重海没有直视老师担忧的眼睛，“什么事都没有，郁子老师。”

郁子站在一旁看了重海许久，最终选择放下了自己的手。

十点半的便利店。

重海把半价的泡芙压进嘴，舌头跟牙齿都泡在奶油里。深夜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只有她和店员，外面下过雨的马路微微反射着路灯的光。

泡芙的奶油不是什么好奶油，至少重海一下就尝出来氢化油的味道。

钢琴课下课后她便坐在这里，坐了半个多小时，面前摆满了甜品的空壳子。按理说她这时候应该回家洗澡了，可是重海半步都不想挪动。她将头深深地埋进袖子里，深吸了一大口气。

洗衣液的香气渐渐将她带离了垃圾食品的油腻，重海的眼皮颤抖着，最后慢慢粘合在了一起。

——

“您好？”

重海被轻轻推醒，她虚着眼睛回头看，是店员来叫醒她了。

“抱歉打扰您，但是您的电话一直在响……？”

重海伸手摸了下书包，果然她的电话还在振动。

“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接通电话后，果然是天上院重华压着怒气又带着疲惫的声音。重海没做声，把手机从耳边放下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00:30。

难怪他这么激动。

“没有事，”重海冷淡地回答，看了眼便利店窗外已经彻底冷清的马路，“我就在家。”

“……撒谎。”天上院重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你没在家，你究竟去哪了？”

拉扯了许久，重海才不情不愿地吐出自己的位置。

“我打电话给郁子……”

塑料壳被挤压的声音突兀响起。

“不用了，”她跟着店员一起收拾了满桌的包装壳，“我要你过来。”

——

天上院重华的动作永远很快，重海刚吃完新买的甜筒，他就横跨了大半个东京区到了她面前。

并没有想象中的衣衫不整，天上院重华那浆得笔挺的拉夫劳伦衬衫告诉重海，他根本就没有上床睡觉。

他微微喘着气推开便利店的门，稀稀拉拉的风铃跟迎客音乐一起乱七八糟地响起。重海翘着腿，正好咬光甜筒的巧克力尾巴。

天上院重华没有说话，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将她拉出门外，推进车的后座，最后不轻不重地关上了车门。

“重海，”连续的工作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电话中更疲惫，“你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重海的舌头扫过所有的牙床，最后回味了一下巧克力的味道。

“没有。”

——但是你应该猜得出来才对。

天上院重华在红灯前停下，车窗外再次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重海数着那些雨滴，零星的水滴下落最后集合成为一束，隐没在车玻璃下方的胶条里。

“如果……”红灯变绿，车子松开刹车重新起动。“如果不想回去，你可以告诉我，我去解决父亲那边的事。”

“不。”

重海在车后座躺下，将书包扔到座位下面去。“我非常乐意回去。”

便利店离重海公寓的车程并不远，一点多十分钟的时候，天上院重华的白色轿车停在了公寓楼的下方。他刚想拉开副驾的储物格去拿里面的雨伞，转头看到重海已经在后座睡着了。

于是他掉头将车子停到地下车库。

深夜的地下车库里只有收费机零星的运行噪音，天上院重华在驾驶座坐了一会，后视镜里是天上院重海被细碎头发盖住的，睡熟的脸颊。

他看着重海的睡脸，觉得自己看了许久。回过神来看车上红色的数字时钟，发觉才过了几分钟而已。

他揉搓着额头呼出一口气，拉开车门走向了后座。

直到天上院重华将她的后腰到腿弯从后座的皮沙发上抬起，重海依旧保持着眼皮浅浅地闭合。离开后座后地下停车场的灯棒投在薄薄的眼皮上，她只能看见一团红色的影子。

然后红色慢慢后移，又有新的红色进来。成排的节能灯棒在头顶划过，疲惫了数天的天上院重华，在深夜的地下停车场抱着不懂事的妹妹将她送回家去。

想到这样的戏码，埋在天上院重华衬衫里的重海微微扯动了嘴角。

顺着步行通道走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