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生 我俩永隔一江水
底是谁,他一概不知。他不想读这么恶心人的淫言秽语。
可是当他看见照片里抬头望着挖掘机爪里那只锈迹斑驳的蓝色铁桶的陆露、那昏倒在闵河岸头的陆露,他忽地意识到,那个被封在桶里整整七年的人,或许也是封在陆露心里整整七年的人。
这次他没有打她,或许是在医院里不甚方便,或许是觉得她的身体已然不堪一击了,但更多的,是他对于桶里那堆早已腐朽的残肉枯骨的不屑一顾,任她的“小陆哥”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不过是一团发烂发臭的变质物,而他才是活生生的人,是陪伴在她身侧整整两年、无数次将她从死神手里夺回的丈夫。
他躲在无灯的昏暗房间,像在苹果里贪婪吮吸汁水的蛀虫,听着耳机里从陆露衣领上的监听器传来的刺耳音频,是她和那个从京海来的满头白发的警察的对话,第一次知晓了她那“□□不堪”的过往:码头旅店、挂在门口的艾草、突如其来的大洪水、芦花和萤火虫、《苏州夜曲》、年迈的阿婆和年轻帅气的租客......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心里藏着这么多东西,唯独没有他。他从未真正走入她的内心。
指导组离开力水县的那天,张大生卸了绑在陆露病房门上的锁链。那白发警官推着陆露去闵河河畔散步。又是一年春好时,春花春鸟,争相喧妍。
陆露腿上披着薄毯,微闭着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日光浴。她手里捏着一只皮夹,是法医在陆寒的衣兜里发现的,正是当年在芦花荡的小船里,陆寒给陆露看照片那一只,只是皮夹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照片,是陆寒未曾给陆露看过的一张,照片里是坐在篝火旁的陆露,怀里抱着那三只从洪水里救出来的小奶猫,火光跃动,女孩的面庞灵动而美丽。
前一天晚上,陆露又做梦了,这梦恰好接上她的上一个梦,陆寒正朝她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笑着将手递给了他。
“安警官,”张大生的耳机里传来滋滋电流声,其中夹杂着陆露略带笑意的言语,“我死的那一天,就把我撒在这片水域吧。”
春柳抽了新芽,微风围绕其间,吹呀,吹呀,吹呀......张大生站在闵河对岸,隔着一江水望向陆露,生平第一次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