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变悄然间
得悬空,胸腔也极度难受,根本就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她听见胡琴悠扬的声音传来,原来旁边高楼上的歌舞升平还在继续,甚至还有人从窗边探出头来看着底下的人,他们笑着,叫着,对着下面的人吹口哨,无所顾忌地与同伴们分享,仿佛这只是一场表演。
羲言身边还有人一面用力往前挤,一面大声咒骂,甚至将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扎着站起来的人又重新推搡下去。
悲剧在重复上演,不是因为无关的人,而是因为同样身处苦难漩涡的人不愿看见身边人脱离苦难。
佛家常以十殿阎罗层层加码,喻常人所不及的痛苦,可这一刻,羲言心想,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如果她还能活着,如果她还能见到那个将年迈老人一次又一次撞倒的男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发簪插进那个人的胸膛。
一切罪过由她来受。
眼前白光闪过,羲言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不再抵抗,任由大脑放空,突然忆起,从前在话本中读到过,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脑中想到的会是自己最爱的人。
而她此时想的是,若是她就此死掉,哥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羲言感受到有人朝她伸出了一双手,那双手穿过人群,揽住她的腰,将羲言从中抱了出来,飞身于人群之上。
那一刻,坚持了许久都不曾哭的羲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知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因为那双向她伸出的手。
羲言只听耳边呼啸过风声,还未反应过来,萧祁钰已经带着她落脚在紫隐阁二楼的露天处。
此时石樾带着京兆府的人来了,人群开始慢慢被疏散。
萧祁钰吩咐石樾:“将那群小乞儿带回去盘问,再查查今日在场的所有有官职的人家。”
他还未说完话,身子突然一沉,萧祁钰转身,看见羲言惊魂未定,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的玩偶,无意识地抱住他,脸砸上他胸膛,他僵硬了一瞬,很快稳住身体,回抱住她。
过了许久,萧祁钰才试探着将羲言的手松开,他蹲下身,一寸一寸地检查她全身各处的骨头,人多时发生踩踏极容易伤及身体。
幸好,她并未受重伤。
方才那样严重的踩踏,萧祁钰也着实被困了半日,还有羲言身量稍低,被掩在人群中,他一时难以寻出。
羲言仍未反应过来,她眼中空洞洞的,没有任何光彩,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毫无所觉地望着阁楼下面,人群已经被疏散了,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人,已经有官府的差役来为死者依此盖上白布。
她看着街边的场景,脑中闪过的一幕幕,都是方才那些前一刻还欢声笑语活生生的人,后一刻却眼睁睁地在她面前痛苦死去。
她不知不觉间走向栏杆边缘,身子已经探出大半,却瞬间被一股大力扯回去。
“阿言!你在干什么?”
“阿言,我是惠岸——”
“阿言,哥哥在这,你看看我——”
有人在不停地唤她,又将她抱在怀里,是谁?
羲言抬起头,看见萧祁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眉心深锁,眼尾泛红,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关切。
对,眼前这个人是惠岸,是哥哥,而她,也已经脱离了方才那个可怕的地狱。
羲言抱住萧祁钰,终于痛哭出声。
萧祁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回抱住她,直到人群渐渐归于平静,羲言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主动松开他。
游玩是不可能继续了,二人回府,萧祁钰径直带羲言回了他的宿竹阁,羲言不明所以,萧祁钰解释给她听:“林太医已经在宿竹阁中了,先请他把过脉。”
林太医头发几近全白,本是皇后母族为了皇后的身体,利用家族关系,从老太医养老之地请回来的。
自萧祁钰跟着舅父明国将军出征,开始兼顾他的身子。
羲言身子不算太好,林太医这些年也算府中常客。
老太医号脉的时候连连叹气:“姑娘经此一遭,也算是走了一回鬼门关了,老臣为姑娘开个方子,姑娘可莫再像从前那般耍赖不肯喝药了,还有外敷的药膏,每日沐浴时浸泡的药包,都是一日三次,依姑娘的体质,淤青半月后方可渐渐消去。”
萧祁钰并未作声,等着羲言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