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尘缘起
萧祁钰发觉不对,及时将她搀住:“我知道了,回去说。”
“不,我一定要马上说。”
萧祁钰拉住她的手腕:“先上马车。”
好容易进了马车,羲言开口:“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那日在紫隐阁中,我就曾遇到过她,甚至还与她起了纷争,如果那时我能忍住,如果那日我多让她几分,如果我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哥哥,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而那些无辜的人也就不会死。”
萧祁钰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有些后悔带她来此了,他本意是想羲言接触一些外界事物,免得见了人不设防备。
如今看来,是他大意了。
他并不清楚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确信,羲言并不是轻易与人为难的姑娘,定是李秦心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可羲言这表现,明显就是被李秦心的话伤了神。
他看向羲言:“不论她跟你说了什么,记住一件事,这并非你的错。”
羲言靠着马车壁:“不是的,不是的哥哥。”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原来这句话的背后,是这样沉痛的感觉,在书中读过数遍都未能真正理解的东西,竟然于此时瓦解地透透彻彻,背后的代价却是四十三条人命。
这一晚,羲言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上也过得混混沌沌,午膳都没用几口。
莹秋见羲言无精打采的,脸上的黑眼圈也已经很重了,想哄她开心:“姑娘,夏日午后最适合适合小睡了,奴婢为姑娘铺好凉席,姑娘睡一会儿可好。”
羲言终于撑不住,点点头,片刻就进入了睡梦中。
今日不知为何,羲言似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
她看见元熙十四年的自己,从冰天雪地的山路上被萧祁钰捡回来,那个面容已模糊的美人治好了她的耳疾,自此开始了在六皇子府的日子。
她旁观萧祁钰陪她一起用膳,教她琴棋书画,教她骑马与暗器,像是走马观花般将这些年又过了一遍。
突然不知为何,蒙蒙夜色中,她看见萧祁钰收拾了所有的衣物,骑马离开了六皇子府,连头也没有回。
而她处于睡梦中,浑然无觉,待她醒来,已是人去府空。
突然,李秦心出现在她面前,得意地笑:“羲言姑娘,我说什么来着?你终究还是被抛弃了。”
她在梦中惊觉自己似乎从未经历过这件事,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而梦境也于刹那间消失无影踪。
羲言醒来时,发觉自己泪流满面,又觉身上汗津津的,摸摸脖子,汗珠不停滚落,进衣襟里消失不见。
她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可是太阳还在当空悬着,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只听见窗外树叶撞上了风,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羲言心里说不出的空落落,很难过的感觉。
她想叫萧祁钰,没等开口,想起他这会儿定是在忙公务,遂改口叫素盈与莹秋。
可是叫了半天却没人应声。
羲言汲鞋下地,掀开帷幔,外间没有人。
她跑出来,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间或的微风之外,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大声喊素盈与莹秋的名字,依然没有人回答。
羲言有些慌了,她跨出院子,顺着花园的小桥一路拼了命地跑,偌大的府邸却不见一人。
羲言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难道梦境成了真,他们都不要她了?哥哥也不要她了?所以趁她午睡偷偷走掉?
她越想越伤心,心像是被人挖去了半块,终于大哭出声。
盛夏的日头太过毒辣,她渐渐觉得眼前冒白光,什么都看不清了。
天旋地转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泪眼朦胧间看清了人,所有的委屈一齐涌上来,她大哭出声,一面抹眼泪一面控诉他:“你到哪里去了?只留我一人,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萧祁钰只是抱紧了她,不断地抚着她的背脊:“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回来了。”
见羲言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萧祁钰将她抱进倚影院,放到床上。
他起身,准备给羲言倒杯温茶顺顺气,却被她攀住肩膀不放手,最后只好吩咐莹秋去。
好容易哄着她喝了半盏,萧祁钰察觉她的力道渐渐轻了,将她稳住,从旁边拉了一条矮凳来坐在床前,见她捏着茶杯不作声,也没有方才伤心的神态了,开口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为何哭的如此伤心了吗?”
他回想方才的情形,一进府中,就见羲言在小桥上跌跌撞撞地跑,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围一群侍从皆是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小桥下就是流水,眼见羲言要一头栽倒,他立刻飞身而去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