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
牙切齿地在少女身上连捏带掐。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搜身是假,借机折磨才是真。
顾芳菲吃痛,不觉喊出了声。
云娘自然是懒得管客人的家务事,可毕竟是敞开门做生意,店外正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时候,店内吵吵嚷嚷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朝陆之瑶和彩彩使了个眼色,二人和云娘一道,上前将地上的四人费力拉开。
“我说二位姑娘,要打回自己家打,我这还要做生意的,你们在这儿闹,不怕家丑外扬?”
四人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粗使婆子们倒是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再看顾芳菲,发髻乱了,胭脂花了,衣领扯了,实实在在一个字,惨。
圆眼睛鼻孔朝天,斜了云娘一眼,对粗使婆子道:“可搜出来什么没有?”
块头最大的那个粗使摆摆手:“回大小姐,没有,兴许是藏在其它地方了。”
丹凤眼不知在圆眼睛耳边嘀咕了什么,圆眼睛走到顾芳菲身前,那眼神里的厌恶,让一旁的彩彩心下一颤,活脱与顾芳菲在女学馆霸凌她时如出一辙。
“今儿个先饶了你,不过偷东西的事情跟你没完!走,回去搜她的屋子!”
圆眼睛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丹凤眼和粗使婆子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出了“窈窕阁”。
顾芳菲仍坐在地上。
也没人去扶。倒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她明显没什么大碍,谁也说不准她有没有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没想起来。眼睛直勾勾地不知盯向哪里,眼泪啪嗒啪嗒越掉越多。
“起来罢。”云娘见她哭得差不多了,上前递给她一方手帕。
顾芳菲愣了愣,还是接过帕子,擦干了眼泪。
“我……那……方才来的是我两个嫡姐。不错,我是姨太太生的,还是我爹第三个妾生的。”顾芳菲抬头看向彩彩,一字一句道。
彩彩是没想到向来高傲的顾芳菲竟是庶出,更没想到被撞破后她还能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木讷地点点头。
“我娘曾颇得我爹宠爱,这也是我能被送到女学馆读书的原因。”顾芳菲似乎找回了些往日的神气,“我虽没有倾城之姿,却也还算出挑,因此我那两个嫡姐从小就看我不顺眼,处处刁难。待前些年我娘死了,她们就更加肆无忌惮。”
彩彩暗自感叹,顾芳菲在生活的泥潭中,逐渐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两个姐姐的样子。
这么看来,她可比顾芳菲幸运多了,虽然在女学馆的日子也万般痛苦,终究还有爱自己的家人。否则,很难想象自己会变成啥样。
“所以我一定要变漂亮,这样才可能在嫁人这件事上多些胜算。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也没奢望能被谁明媒正娶,只要能离开顾家,衣食无忧就行了。当个小妾啊,容貌当然是第一位的。”
陆之瑶心里一阵酸楚。每个女孩子,都有要变美的迫切理由,取悦自己,取悦别人。顾芳菲长得漂亮是错,彩彩长得丑也不对,总之外貌就是女孩子的原罪。
云娘走上前扶起顾芳菲,没再多说什么,只开口叫她好好收拾下自己:“待会儿随阿瑶上楼换件衣服罢,衣领都撕坏了,出不了门见不得人的。”
顾芳菲低头将自己打量一番,冲陆之瑶撅起嘴:“你上楼帮我拿几件衣服让我选,没看人家身子不舒服吗?”
陆之瑶气到语塞,刚想发作,云娘从身后搭住她肩膀,半搂半推将她往楼梯那儿引,小声耳语:“去给她拿罢,你就当她是个普通客人,反正今天也是她最后一次按摩了,赶紧把这姑奶奶送走得了。”
陆之瑶想想云娘说得也在理,便上楼将自己的衣服全都拿了下来,让顾芳菲挑。
所谓的“全”,其实也不过三四套衣裙。
陆之瑶本就不大讲究穿戴,干净舒服即可,再加上囊中羞涩,着装上就更简单了。
顾芳菲不出所料地嫌弃上了。
“啧啧,这件也太素净了!”
“这条又是什么,料子好粗糙的感觉。”
“不好看,剪裁也不讲究了,丝毫没有腰身,这是自己缝的罢。”
云娘颇有先见之明,她将死死挎住陆之瑶的胳膊。
顾芳菲万般无奈之下,将云娘送给陆之瑶的那条牡丹裙拣出来,勉为其难地换上了。
“记得还回来啊!”顾芳菲都出门了,陆之瑶还在她身后千叮咛万嘱咐。
牡丹裙穿在顾芳菲身上竟很合身。
她摇曳多姿地扭出了“窈窕阁”,一边走一边还暗想,那小丫头的衣服也太破旧了,幸好还有这条带刺绣的裙子,不然回去若是被两个姐姐看到了,非得不借机嘲笑她不可。
天光渐暗,她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一道黑影,自打她出了“窈窕阁”的门便紧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