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袒月裕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许晞风没有说去什么地方，顾玉柠也没有问。车一直往市区里去。最后在一栋大楼下停下来，有人来开车门，十来个人严阵以待。其中一个低声喊了一句：“许少。”

许晞风点了点头，牵着顾玉柠进电梯。走的是专用的电梯，她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但是没有问。

很快，电梯打开，冷冷清清的走廊。门口有两个人，装束与楼底下的人一般无二。

许晞风带着顾玉柠旁若无人地往前走，然后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进门她才发现这是一套住宅。

许晞风站在窗边，招呼顾玉柠过来。

顾玉柠走过去，窗外远处是灯火辉煌，京城的标志性建筑俯首可见。

“我以为你喜欢田园风光，宁静生活，没想到竟也喜欢在这里。”顾玉柠瞧着匍匐在脚下的城市，那些蜿蜒的路，像是流淌的河水。

“我在这附近工作，有时候累起来，就在这里休息。”许晞风说。

顾玉柠默然，许晞风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抽烟。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繁华，他的背影在那巨大的繁华面前，显得落寞而孤寂。

她忽然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沙发上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和罗子懿是青梅竹马，她就是二楼主卧的那个人。”

这话让顾玉柠懵了，他带她来这里，是为了告诉她关于他和罗子懿的故事吗？

她略微慌乱，想要捂住他的嘴，不去听他心底的伤。

但是想想，其实，他是需要一次诉说的。那些难过、内疚，或者还有其他的情愫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直至成伤，成为一种腐烂的情绪。于是他整个人便散发出一种孤寂与冷清。

“我们许家和罗家，很早就交好，一直都是共同进退的。所以，两家的孩子几乎都是玩伴儿，我与她也是。她比我大三岁，那时，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爷爷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所以，我每天要做很多训练，极少有出去玩的时间。她每次回来，总是跟我讲那些有趣的事。在我不想练习的时候，陪着我一起练习。我一开始，只写魏碑的，她在一旁跟着练欧体。后来，我们交换练字，都换了一只手练习。所以，我是左手欧体，右手魏碑，而她是左手魏碑，右手欧体。”许晞风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慢慢诉说着过去的时光。

顾玉柠坐在边上，心慢慢被掏空。听着他说他们，她还是有羡慕嫉妒恨的成分，她想，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如果是自己该多好。

许晞风停顿了一会儿，又夹了一支烟，却没有点，火柴盒在手中反复旋转。他才接着说：“过不久，我就出国了，在国外也学习，可是自由得多，与李书祉他们一并在那边，到处玩。后来她来看我，她在我身旁停留很久。我脾气很差，动不动就发怒。你倒不知道吧？”

顾玉柠不是很赞同，立刻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脾气坏？外人只道许少清冷，性子淡漠如水，却不知我受了多少压迫与欺辱。”

“你不知你幸运了多少，若是年少时遇见我，你不得恨得咬牙切齿？”许晞风打趣地说道。

“那我要感恩戴德了。”顾玉柠撇撇嘴。

许晞风轻笑一声，继续说：“那时，确实年少轻狂，极少去顾及周围人感受，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失去什么，只求开心。”

“我才不信，你那样的家族，怎么可能任由你只求开心呢，骗人的家伙。”

“正因为是如此，知道自己将来要肩负的使命，才会在年少时，能开心的时候，就只求开心了。”许晞风说，又是惯常的笑，笑得人心酸。

“那时，连李书祉都受不了我的脾气。只有她默默忍受，我却经常对她发脾气。”许晞风近乎自嘲的语气。

“那时，她待我极好。时常打电话关心我，而我却从未关心过她。我心情不好，她却是可以从我声音里听出来，而我——，从来听不出她的情况，一丝一毫都没有。”许晞风诉说，说到后来，语气里全是自责。

许晞风继续说：“维护家族的利益，门当户对是必要的。当时，她已有联婚对象，但是一直很文静的她坚决反对。后来她来找我，说喜欢我。我当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看着她转身离去。一个月后，她嫁人了，在国外一所著名的教堂举行的婚礼，给我发了电子邮件，简单地说她嫁了，要我恭喜她。”

说到这里，许晞风抱着顾玉柠，伏在她肩头上。顾玉柠抿着唇，鼻子酸酸的，拍着他的后背，许晞风继续低声说：“她结婚没多久就离婚了。”

“你如果还念着她，你就去找她，让她知道这些。”顾玉柠心在滴血。

“没可能的。”许晞风低声说。

“一切皆有可能。”顾玉柠朗声说，她宁愿这男人是那个初见时冷漠无情的许晞风，也不愿意他这样难过。

他垂了眸子，轻声丢下一句：“她去世了。”

这句话把顾玉柠噎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