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人
“师父,我走了,您一定记得照顾好自己。”某个无名村落中,一位女子轻轻戴上面纱,回身耐心地叮嘱着。
在她对面的老头却不耐烦地喝了一口酒,满脸通红道:“知道,知道,快走吧!”
女子全当没听见,无动于衷地继续道:“您呐,莫要再去折腾隔壁家的田,也莫要仗着年龄辈分跟人家要酒吃,您也不用给屋里那两盆草浇水,免得再浇死还得换新的。喂鸟时可不能带进屋子,留下污秽您又懒得洗……”
“算我求求你,乐怡。为了我好,你快走吧!”老头痛苦地捂住耳朵,蔫巴巴地望向女子。
“我当然是为了您好。”姚乐怡眼睛中多出丝丝气恼,又拿对方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留下一句话膈应老头:“我一直是个善良的人,您知道呢!”
直到她走出十几米,后方才传来老头拖长而响亮的声音:“记得——从沂州走,那里更近些!”
女子没有回应他,但的确是朝着沂州的方向走去了。
*
华夏大地常常是一家做主几百年,轮换下家又不知多少春秋。却道如今是南朝时代,国家已安定百年有余。
南国面积广阔,州郡星罗棋布。自百年前花家登基以来,朝廷与江湖武林始终井水不犯河水,故而现今习武之人愈多,各地百姓流动也格外复杂。这就使得有些地方不以鱼米或政治势力出名,而作为南北过客的必经之路闻名南国。
譬如沂州。
“多山水,多祸乱。十里一窝匪,百步险难行。然迁客骚人、侠圣练家多涉于此,盖其通南北,贯九州也。”
这是《南国志》对沂州的概述。沂州是处偏僻的土地,仅有一座城,其余各地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村庄。此地多山脉,却是许多商人与江湖人士的必经之路,因此不光路边的茶馆极多,土匪也是肆意横行。
此时正值九月上旬,秋初的小雨驱散了夏日炎热。但雨水使简陋的土路坑坑洼洼、显得泥泞难走,若非善于轻功之人,一路下来靴子必定肮脏不堪,甚至长衫之类的衣服也会沾上污渍。
在这种情况下,山路中那位头带面纱、身着白衣,却一尘不染的女子便十分瞩目了。
“哒。”
她脚下的黑色长靴轻轻踏在泥土路上,却并没有下陷,因此靴子侧面干净如初。再看她的衣摆和袖口,也不曾被路边的树枝、飞溅的泥土染上斑点。
她与这山林格格不入。
不知行过几十里,太阳已经升至最高点,虽不炎热,但着实刺眼。此时是正午时分,寻常过客走得乏力,也合该歇歇脚,用些粮食饱肚。
于是山林中的女子驻足片刻,从袖中抽出一份地图,细细思量着,大概是在犹豫当下的选择。
“咕~”
不料肚子发出尴尬的声音,女子不着痕迹地按按腹部,庆幸四下无人。她终于下定决心寻个地方休息,见地图上绘着前面不远即是山脚,便猜想可能有客栈或茶馆酒肆。于是女子将内力送入双腿,以更快的速度沿着山脚走去。
*
“啪,啪。”
“哎……”
一个肚皮滚圆的中年男子坐在柜台后,胸中满是郁气,手上胡乱地打着算盘。往前看去,他所在的店铺门口正立着一块木板,上书【黄家酒肆】四个字。
【黄家酒肆】是这两年在沂州新开的酒肆,老板姓黄,正是那位打着算盘的胖子,也是这附近某个山头土匪的外甥。
黄老板向来以这层关系为倚仗,没少借此坑人。寻常4文钱的酒,他卖10文,外面2文钱的馒头,他闭着眼卖5文。就这样通过赚黑心钱,他把自己养得膘肥体胖,性格也愈发豪横。
却说今日,他没能痛快一番。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走,挑这会儿远行的客人并不多,所以此时酒肆里只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平平无奇的脚商,看着穷酸,也没几两胳膊肉,他纵然毫不客气地漫天要价,也得不到多少钱。
至于这第三位客人……虽说看着是位江湖侠客,身上的布料高级且气宇不凡,奈何面相实在凶煞。那一双鹰似的眼睛和左脸上的伤痕叫侠士看着就不像好人,更何况此人的目光中带着血性,仿佛能吃人。饶是黄老板虎豹般的胆子,也没敢惹他,故而少宰了一人。
正因如此,黄老板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心中不满。他这几天赚得都不算多,这可怎么打点自己那位好舅舅?不成,不成,还得再逮几个客才行,还得再来几个……
姚乐怡就是在这时走进酒肆的。
黄老板听到动静,随意地抬头一瞧,忽然瞪直眼睛。
女子头带面纱,身穿素色上衣,腰间束着一条浅紫色缎带,衣袖和衣摆处都绣着水蓝色的花纹,脚下一双黑色长靴,侧面绘着简约的金纹。她手腕还上有一道深红色的印记,在白皙皮肤的对比下格外显眼。无论从哪点看,这都不是寻常的过客白衣。
黄老板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