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正月未尽,却传来冀州闹疫病的消息。
朝云宫里焚着香,袅袅细烟灵动飘渺的盘旋绕出铜蓝鹤纹蟠螭香炉鼎中,屋内具静,唯有烹茶水沸之音。秦然跪坐在一侧怔怔的看着泥炉内焰红的炭火。
宸妃歪在一旁的塌上,怀里抱着手炉,青荷在一侧给宸妃捶着腿,绘烟跪在秦然身侧,瞧见水沸,轻轻推了推秦然,示意她。秦然放回过神,起了壶,开始泡茶。
茶好,秦然走至塌边,双手奉茶,青荷冲她摇摇头,意思是宸妃睡了,秦然正欲作罢,却听宸妃道:
“茶好了?”
说着抬眼看秦然,秦然跪下递上茶,宸妃接过啜了两口,又将茶盏递给立在一旁的小丫鬟碧儿,半阖了眼,牵着秦然的手,拉她坐下,不无疲惫道:
“幺儿,给姑母按按头。”
秦然顺势坐在塌沿,轻轻的按着,一语不发。半晌宸妃轻声道:
“过了个年,倒是长大了不少,话都少了些。是怎么了?心里有事?”
秦然莞尔道:
“平日里姑母嫌我话多,今日又嫌我不说话。我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宸妃笑了笑,道:
“别贫嘴,你在我身边长大的,我比你娘亲还更懂你些呢。”
秦然低着头笑,道:
“姑母说得是。然儿只是在想,年节里,皇上下了旨将五殿下养在姑母膝下,倒是然儿早晚要离了姑母而去,心里怪不是滋味。”
宸妃笑着起身,盯着秦然的眸子,摇头道:
“你且在骗我,当我不知。”
秦然一怔,转瞬笑了笑,好一阵子才道:
“姑母前阵子累着了,身子又不舒服。冀州出了疫病,又人心惶惶的。我倒也颇有些惴惴不安,不过是多有担心罢了。”
宸妃轻叹道:
“今日鹤渊来请安时,眼下一片青黑,听怀德说,鹤渊已然多日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秦然点点头,道:
“太子哥哥尚且如此,只怕阿伯也是。冬日里阿伯本就身子不舒服,平日里尚有些咳嗽,近几日这么忙碌,也是让人忧心。”
宸妃看了看秦然,蹙了眉道:
“你如今对皇上与太子,竟比对你父兄更为亲近些了。”
说着,又自笑了,道:
“这也不怪你,你只怕都快不记得你父王的模样了罢。”
秦然没言语,宸妃也沉默了半晌,道:
“也好。”
秦然见状,岔话道:
“姑母,前些日子我瞧见瑛阳长公主了,瑛阳长公主同我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听着句句都是讽刺先皇后。”
宸妃闻言,眉上带忧,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你还告诉谁没有?”
秦然摇摇头,宸妃眉尖不解,道:
“想来这些往事你也听过风言风语。当年,瑛阳一直未婚,又有太后罩着,骄横的很。那时候陛下初登基,膝下子嗣一直单薄,只有先皇后所出的一位公主和鹤渊。大公主当时应当是左不过十二三岁,比你还小些,鹤渊当时应该不过三四岁。
当时新帝登基朝局不稳,和北狄、西夏、南疆摩擦不断,可谓是腹背受敌。当时有人提出要以和亲之策,先稳定南疆。可当时未婚的公主只这两位,大公主又尚未及笄,朝中内外都传陛下有意让瑛阳去和亲。
但陛下不是愿意用儿女姻亲以平定边疆的人,早已打算以强攻之策清平南疆。只是大公主年岁虽小,却有大义,主动向陛下提出她去和亲。
朝中更因此而争执,后来徽州突发洪水,一时间兵马钱粮都不足,看起来是必要和亲了的,但是谁也不曾想,一向内敛识大体的先皇后疯了一般的哭求陛下,让他不要送大公主去和亲。
其实陛下心里也不想,就算是要和亲,也应送瑛阳去。可太后母族在朝堂施压,没人敢提送瑛阳去,陛下初登基,根基不稳,也无力抵挡。
可先皇后母家也是根基深厚,加之先皇后以死相逼,大公主年纪又小,看似又进入僵局。直到一日,瑛阳说自己怀孕了。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大公主被送往南疆,但在路上时遭遇了流寇。闻说,那孩子直到最后,嘴里都念着‘爹爹我疼,爹爹救我’。
陛下痛失爱女,一怒之间御驾亲征平定了南疆。只是次年就因钱粮之事而大闹饥荒。先皇后也因此和陛下离心,这件事便是两人心里的一根刺。
后来几位皇子公主相继出生,大家也都避讳不提这件事。先皇后因忧思过度伤了身子,陛下也多亏欠,命太医院尽心诊治。倒也是逐渐有所起色,后来先皇后又有孕,人也精神多了。
只是害喜得厉害,众人只当是怀孕之事,并未多想。谁也未曾想,大概是先皇后有孕六七个月之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小产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