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锈铠（10）

待到了前线后，连殳才出现在罗兰的面前。

他见了她的第一面，面上更多的是惊色，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宣布了自己内心的第一想法，“快回去！”

“这里是战场！明天鲜血就会浸染这片土地，不是什么过家家。”

“我怎么不知道，我当初就是躺在死人堆里的，要不是你救下我，我早就死了。”连殳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觉得他还一直把自己当作个孩子，无忧无虑了无牵挂的那种。可是他是那个自由伸展丰满羽翼的离巢之鸟，又怎知道巢中的牵挂与煎熬。

罗兰有些重地吁了口气，攥紧了拳，刚想开口，连殳拿出了一份纸卷展开在他面前。

“我是经过大帝批准的，现在我的身份是军备补给师，来前线辅佐战事。”

罗兰不明白地接过这份指令细细察看。

大帝怎么也跟着她胡来，他紧盯着这张薄薄的纸卷，想看出什么漏洞。

甚至还是份死契，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他心中第一次次升起如此强烈的反叛心理。

而此次战线很长，军备储量能够打到从西到东横跨整个大陆，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照顾好自己，更何况要带上她。

罗兰过去的生命里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从小查理曼大帝就培育着他仇敌的幼苗，可是当为父母复仇的这一天到来时，面对逃如鼠窜的国王，他的心中并未升起什么使命结束的快感。看着他们丑陋求生的模样，他也没有出现查理曼所享受的那种自然而然由内至外散发出的愉悦。

孤独——

所谓的“复仇”结束后，这种感觉，就显得愈发明显，侵占了他的整个身体。他开始发现自己甚至没有什么关于父母的回忆，对他们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可怜的他人转述和唯一遗留的三人画像。他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令他负荷超载的训练意义何在。

然而战争还在愈演愈烈，更多的悲剧仍在上演，领土扩张的飞速程度是空前的。

他向查理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后者放下了自己的气场，故作轻松地回答他，“待天下统一后，人们安居乐业，便不再会出现战争。”

显而易见，这个得到的这个完全是悖论的答案十分可笑，为了和平而征战。而作为这枚不可推卸的执行者，他只能通过尽量减少敌方的伤亡量来确保这个答案的正确性。

孤独与痛苦，在这场无休止征战的过程中狠狠地缠绕束缚着他。

直到——那个女孩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了他的眼前。

在风沙扑面的旷原面前，人类的身躯都显得如此渺小。她洁白而脆弱的面容则显得与这场景格格不入，似乎是上帝降下的连结，轻飘飘地牵起了他的心。从这一刻开始，罗兰才感受到自己生命鲜活的跳动。

他不乐地移开目光，将这张轻飘飘的指令扔在桌案上。

小动作显然透露出对查理曼决策的不满。但再次看向连殳，事已至此，他不愿再因为情绪化而说出伤害她的话，“我会照顾好你的。”

“当然，这是你的职责所在。”连殳抱住了他。

罗兰加重了这个怀抱，两人更加贴近“前提是这位咒符师小姐不要乱跑。”

许久挥之不去的情绪阴霾随着这个拥抱一散而去。

***

第二日，

战争便打响了。

连殳当晚绘制、清点咒符到深夜，沉沉地在罗兰身旁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炮弹的炸裂声轰然打破寂静。

数量多且密，一阵接一阵的轰鸣。

她吓醒后立马蹲躲到桌面下，抖落了罗兰为她披上的大衣。

窗外轰鸣声不断。蒙蒙亮的天被黑烟再次遮蔽，连殳看不见什么风景，只有黑色在不停地翻滚。

意识到炸裂声不断向安全区外拉远，连殳才将身子探出桌下，隔窗眺望了一会后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