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只认白云俦
问:“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与你说了,你别说出去。”
江春儿双手捂嘴,附耳过去。
“上半年,梁国又是瘟疫又是水灾,吴家陈家被查了,那银钱都用来填国库去了。”江秋儿声音低低。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江春儿疑惑,“他也要查咱们家?”
“要查咱们家,直接就去了,还要来跟前转一圈,他有病?”江秋儿对李骁一点好感也无,“他是想见爹一面,见爹就见爹,犯得着针对你么?现下他拿着你的认罪书,保不准要威胁爹做什么呢。”
“认罪书他拿着?”江春儿傻眼了。
“三姐,他首先是个政客。”江秋儿由衷劝慰,不想看江春儿越陷越深,“有道是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向三姐求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他除了身份地位,还有什么?他们男人的事,却非要让你受牢狱之灾,亏得江家还帮……”
江秋儿闭了嘴,六年前的旧事,她也是无意得知,江老爷特地叮嘱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她看江春儿在失神中,没注意她的话。
江春儿扯扯她的袖子,叹了口气:“秋妹啊,京都跟我八字犯冲,这破地方克我。”
江秋儿拍拍她手背:“上次我说帮你报仇可还记得?”
江春儿水洗过的眼晶亮,坐直了身体:“好姐妹,你想到办法啦?”
江秋儿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拍了拍江春儿的肩,让江春儿有种……她们指的不是同一件事的错觉。
……
万武堂二楼的一间茶室里,江夫人一身靛青裙裳,乌髻金钗,朱唇玉面,气质如月华,多年掌家又让她添了几分冷肃。
她正对面坐着个中年男人,肤色黝黑,比寻常男人更为健壮高大,双手缠着布条,是个外功高手。这是万武堂堂主林震。
江夫人低头抿了口茶:“万武堂的武师们堂堂正正,林堂主会为我儿正名吧?”
林震沉声:“万武堂设擂开盘,和江家一样开门做生意,以诚以信,夫人放心,如若在下所言不实,也有他人指出令爱并没有将吴姑娘推下擂台,往后谁还敢到万武堂来。”
江夫人放下心,不枉她跑这一趟:“小女顽劣,给林堂主添乱了。”
“夫人言重。”
林震将江夫人送出门外,忍不住称赞:“江三姑娘是棵习武的好苗子。”
江夫人笑了笑:“文不成总不能武不就,在外给人看轻欺负了去。”
林震笑着点头称是,出到外边,粗犷的面上稍显不自然:“冒昧一问,江三姑娘……可许配人家?”
江夫人一愣,在她心里想给江春儿挑选的夫家,也该是书香门户,从未想过挑选习武人家。难怪方才说什么和江家是一类生意人,这是硬扯关系。
就在江夫人思量间,林震连忙招来不远处一直候着的年轻男子。
“这是犬子林生风。”林震推了林生风一下。
林生风耳尖有些红,却也没露怯,抱拳坦荡道:“晚辈见过江夫人。”
不得不说,江夫人还是第一回见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的,若非道行深,一般人应付不了。
江夫人道:“小女今年十七,挑得很,骄纵任性二位也见过了,这事,还得由她点头。”
说完,她微微颔首,扶着张妈上了马车,徒留林家父子二人。
林震拍了拍林生风的肩:“为父只能帮你到这。”
林生风今日看擂台,一眼就定在江春儿身上。
马车上,江夫人有些无奈:“真不知给春儿挑个什么样的夫婿。”
张妈道:“三姑娘主意大着,她若不满意,两家都不安宁,更怕她对安王痴心不改,之前您说了几句她就生气。依小人看,您该让她知晓安王这次故意不让她出狱,好掐了她这份心。”
后娘难当,这个道理张妈明白,继续道:“三姑娘性子单纯,易被人当刀使,在曲见还好,京都鬼神遍地,说句大逆不道的,您能护得她几时?三姑娘嫁出去,门一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纵有一身武艺让人不得近身,但后半辈子也不会顺心如意吧。夫人,溺而害之。”
江夫人缓缓点头:“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是我糊涂了。”
她不禁心中有愧,江春儿的生母宁氏体弱多病,心地纯良,她做姨娘的时候,宁氏对她多有照拂,却也不排除宁氏心知自己气数将尽,对她的照拂多了几分刻意讨好的意味。
宁氏临终前百般托付,在今日之前,她自认十年来尽到了这份嘱托,让江春儿平安无忧长大,也没把她教养得刻薄寡恩。可现在对比江秋儿,才发觉,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敢打骂,只能有求必应地宠着,性子骄纵点无所谓,可不识文理、不通人情世故,是她失职。
像他们这种人家,没点能力眼界,注定要成为他人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