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信命
出拳者狠辣,拳拳生风,打出一道道残影;出掌者绵里藏刀,掌掌诡异,挟着万千杀意。
厉百川防得吃力,中了一拳一掌后飞落船尾。
殷红的鲜血自他嘴角溢出,他几乎起不了身,而就在那致命一拳一掌将要落下时,他身后的艨艟撞上了走舸。
这一撞,天地晃荡。
这一撞,东风去,西风起。
剑南道的拳落了空,义元礼的掌击碎了甲板,与此同时,西风盛起,一切似乎都昭示着大势已去。身后被火烧毁的艨艟只余几艘,却是飞快向走舸驶来。
趁着两人稳住身形的空档,厉百川起了身,他有所预判似的徒手接住赵挽缨一刀。
血水自他掌中汩汩涌出,滴落满地。
厉百川定定地看着赵挽缨,忽然大笑。
“辛酉金,癸未火,公主称骨六两一。你命定尊贵又如何,你容冠京华才智无双又如何,你生在那肮脏皇族地、龌龊帝王家,怎敢求一方安宁?你这一生挟仇带恨苦寂寥,爱者怨偶,江山作葬,死、戚戚——”
“是么?”赵挽缨缓缓抬眼,望进厉百川那双恶毒至极的黑瞳。
两人的目光相碰,厉百川眼中如山倒的黑在下一秒被赵挽缨眼底亮起的光刺破。
“我不信。”赵挽缨道。
她那一双绝艳的眼眸,在扬眸的刹那骤然明亮。如雪山之巅的万年积雪消融泻出一汪清亮如明镜的碧泉,如五千里深海底万年蚌珠蕴出的明珠。
铿锵的坚定,耀眼的璀璨。
她咬牙,一字,一字道:“我不信!”
她是改变不了血脉,她是决定不了出生,可她会竭尽一切所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命运是将她推进了一个又一个泥潭,但她跟自己说,她要爬出去。
她誓要爬出去呐——
手中的长刀霍然翻转,赵挽缨劈刀砍去,厉百川却是不躲,他竟是不要命般迎着刀刃而上。
厚重的长刀穿透血肉的声音闷重,泼洒出的鲜血几乎迷了赵挽缨的眼。
一片混乱中,厉百川握住了赵挽缨的手,带着她往身后的大江里倒去。
这一下,赵挽缨始料未及。
而在她跌落的刹那,三双手伸了过来,但最终抓住她的却是剑南道。
赵挽缨怔愣回眸,她自下而上望去,剑南道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他神色紧张,面上的肌肉紧绷着,下颌刚厉。
“师父……”
赵挽缨的声音轻而颤。
下一瞬,又是一次始料未及。
厉百川出了手,剑南道出了手,赵挽缨眼前星移斗转,天地为之一翻,她只觉自己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被另一股力道拉了上去。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厉百川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剑南道!
厉百川缠住剑南道向江中跌去,他的声音骤然响起,像是亘古不散的诅咒,“公主,你且看着,这一代名剑今日如何沉江。”
“今日之命,他日也是你的命。”
厉百川不要命的拉着剑南道向下坠了去,任由剑南道出手再重,他也不放。
俩人齐齐向下坠去,剑南道不断的下落,他在与赵挽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突然开了口,他道:“不鸣山,去见见那已经散了的苍凛军吧。”
剑南道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冷厉凌厉,是说不出的绵邈悠长,像风吹落瑟瑟秋叶,低至不可闻,却又仿佛惊雷在耳畔炸起。
赵挽缨一震,连带着身子也完全僵硬。
他那异常深邃的眸光中是赵挽缨不曾懂的情绪,他像是放弃了挣扎,眼中是青灯古木二十年也消不去的疲惫,他仿佛认命了般。
赵挽缨不懂,不懂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武状元,会信了命。
一代名剑怎能终沉江?!
赵挽缨心底突地燃起一簇火,她倏尔拔刀插入船身,在滋啦的铮鸣声中,她一边稳住身形,一边拉住剑南道的衣袖。
一切都太快,一个呼吸间,赵挽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南道扯了上去,而又是在一个呼吸间,她断然一手拔出刀斩下厉百川缠着剑南道的那支手,一手化掌击在剑南道胸口,借力将人抛回船上。
而没了支撑力的赵挽缨只觉身体一重,她仰面重重向下坠去。
风声在她耳边急速的掠过,一切其他的惊呼都化作嗡鸣,在她的双眼被江水模糊前的须臾,她看见了漆黑无星的夜幕,那黎明前最黑的夜幕;她看见了厉百川的断手,那一截在空中抛过的血红。
她亦看见了两个身影,两个义无反顾一同随她跳下来的身影。
他们离她那般近,仿佛只在咫尺,探手便可触及。
他们又却离她那般远,好似远在天涯,伸手仍捞不起她。
在砭骨江水穿透她身体的一刹,他们一左一右地握住了她的手,与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