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以北纬 30 度为分界线,台风不会再从地图往上走。
宁市地处分界线以南,丰沛降雨是亚热带季风气侯的慷慨馈赠。
密不透风的九月,反而成为城市四季中天气难得平定的时候。
宁一却最不喜欢这个季节。
书上总说,多事之秋,听起来就不吉利。
一切都从这个九月开始。
晨读开始前,班上人影寥寥。
蒋丽来到宁一座位,在她面前坐定,频频看她,唉声叹气。
宁一埋头疾笔,心中好笑,少女的小心机,她懂。
有些心事不宜直说,要勾引别人来追问。
宁一心不在焉地打了几个轮回的配合,勾勒出事情的轮廓。
蒋丽对某个男同学有好感,已有半年,偶然在笔记本上写他的名字,写了一整页。
就在早上,她发现她妈妈动了她的书桌。
她翻过笔记本了吗?
蒋丽很恐慌。
宁一也忍不住忧心,她以为,愤怒中的家长,除了做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宁一吸了口气,“你妈妈有什么反应吗?”
蒋丽末日恐慌般地揪头发,“就是没反应才恐怖啊。”
宁一深以为然,不由安抚她,为她出谋划策,“也许她没看到呢?不如你也在本子上写上其他同学的名字,等她问起就说是在拿同学名字练字呗。”
蒋丽凝眉,以为这个办法乍听之下扯淡,细想却好像有一丝丝可行,再一想简直峰回路转。
主要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觉悟,蒋丽高度认可了宁一的智慧,“绝了,你好诡计多端啊。”
这个成语水平……宁一好笑地看她一眼,“我该说你恩将仇报吗?”
蒋丽笑起来,亲昵地探过头看她的笔记本,“你在写什么啊?”
宁一啪地合上笔记本,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的下一秒,鼓起脸半嗔半笑道,“有病啊,心灵鸡汤这么不正经的东西怎么能给你看?”
但蒋丽的笑容明显已出现裂纹。
于是热情被拉扯,幻化出伪装的和睦。
女生回归自己的座位,宁一垂头看着笔记本黑色的封皮,忽然泄气。
在这个班上,她没有朋友,蒋丽背人时也会与她亲密谈笑,但交情仅此而已。
她觉得和人无形有隔膜,说不好。
人情绪低落时饥饿感会被强调。
宁一将笔记本塞进书桌,下楼去买早餐。
路过桥廊时望见图书馆前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在拉扯。
一男一女。
男生没穿校服,白衬衫黑校裤,个高腿长,气质雅正。
女生一头波浪卷,倒是穿了校服,却非本校校服。
看来是隔壁六中混进来的。
至于目的,一目了然。宁一不理解,但深感敬佩。
繁重课业压垮少女心事,有人选择不见天光,有人选择浮出水面,都算死得其所。
告白这事,懂的都懂,旁观者比当事人还要有参与感。
如果宁一没有出现,那告白失败无疑是男生全责;但如果宁一惊动了他们,那告白失败就很难明确划分责任了。
宁一不敢惊扰他们,潜伏进树荫下,左右环顾。
还高度自治地放起了风。
波浪卷递出手中漂亮的红丝绒礼盒。
白衬衫瞥了眼腕表,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换到左手,接过来。
女生手指卷着头发还在急切地说些什么,而他却后退一步,将双手背到身后,简简单单朝女生鞠了个躬,转身走掉了。
礼貌,却高不可攀。
没有回答,已是回答。
宁一直观感受,有点“装”。
但真的有被装到,说实话,气度有瞬间让人心折。
宁一在他转身时看清他的脸,更觉这个“装”情有可原。
用马克思的话来说,超出百分之五十的美貌,它就铤而走险;超出百分之一百的美貌,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超出百分之三百的美貌,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他的美貌,可以构成一部刑法。
是谁呢?
虽然所有的校园传说在宁一那里都没有一张具体的脸,但她此刻却有了一个相当具体的猜想。
在宁市,校草这个头衔实行宁缺毋滥制,即是说并非每所学校都有,也并非每一届都有,除非有谁的长相真的惊艳得一骑绝尘,否则一般都空悬着。那两年确实有这么个人物,填补上了一中几年来的审美空白,宁市远近几所学校都有慕名而来只求一见的学生,还不止是女生。
只是颜值和风评成反比,传闻打架斗殴抽烟剃光头,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