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卷子做到一半，平地里起了风，冰凉的几滴水被吹落到额头上，宁一伸手抹掉，恍然仰头望天。

天阴沉得似一张欲哭的脸。

“下雨了！下雨了！”

阴云卷着操场上的学生往教学楼跑。

宁一护着怀里的卷子一路跑回班级，额发半湿，愣神望着前排空掉的座位。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外面的响铃唤回她的神智。

她翻出手机给宁喻发消息，“宁喻，我们谈谈吧。”

宁喻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回复了她，“上来。”

宁一手指焦虑地抓了抓手机外壳，小心地和她商量，“等放学校门口见，可以吗？”

宁喻的班级挨着计野的班级，她不想冒着碰上他的风险。

但宁喻态度强势，“要么现在，要么算了。”

宁一下巴发紧，良久，叹口气，起身上楼。

天幕开阔，云翳低垂。

宁一远远就望见了八班门口那几道互相重叠的白色身影。

心里不由埋怨，他们高三生课间都这么闲的吗？

她匆匆收回目光，视野里却仿佛还存留着少年的残影。

事实上她几乎是第一眼就望见了他，人类对于色相的天然感应，如同相机对焦般出自本能。

他永远是人群里得天独厚得一眼就被注意到的那一个，衬得周遭的人都成了面目模糊的虚影。

宁一不敢细看，背过身，垂头站在七班门口等宁喻。

女生正站在走廊和一个面容清俊的男生说话，看到了宁一也没什么反应，目光淡淡瞟了她一眼，手指却暧昧地摩挲着身前男生的衬衫领口，“你管我跟谁出去呀？廖一鸣再差也比你好。”

男生斜倚在窗台旁，姿态闲散地任她动作，目光明亮地偏头看她，“为什么？”

一簇甜美的笑容点亮了宁喻美丽的脸，她轻佻地整理好对方的领口，抽回手，扮鬼脸，“你约会女生不需要向校长大人打报告吗？我对你这种‘爸爸的宝贝’可没什么兴趣。”

男生耳尖微微红了，随即苦笑了下，往后退出一步，“再说吧。我看你好像还有事？”

他的目光从宁一脸上扫过，朝她点点头算是个招呼，转身走了。

宁一目光诧异地望着男生的背影，蒋少诚？宁喻和他？可他是计野的朋友啊！

宁喻双手插兜，及腰的马尾辫利落朝旁一甩，向宁一望过来，“对他也有兴趣啊？”

她低头玩着自己形状漂亮的指甲，“那你还真是对我的‘东西’都很感兴呢。”

这是很严厉的指控了。

宁一心头震动，压低声音，“宁喻……我跟计……计学长不是你想的那样。那照片是借位了……我认识他是因为……因为……”

宁一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不管是饼干的事还是葬礼的事都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而且现在计野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固然他听不到她们说话，宁一却不可避免地觉得不安全。

宁喻笑了下，酒窝闪闪发亮，“是因为什么？编不下去了？宁一，你撒谎的水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宁一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和他没关系……“

宁喻自顾自地问她，神色难得地显出一个高中女学生的稚气，“从小到大，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我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我跟你说过的，宁一，我只跟你说过……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宁一惊惶地瞪大眼睛，”宁喻！我真的没有！我跟他压根没说过几句话！我……现在没时间了，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好吗？那条表白墙是你发的吗？你叫后台删掉可以吗？”

宁喻收敛了那副凄惶的神色，淡淡道，“可以啊。”

宁一愣了下，有些不相信宁喻答应得这么容易。

宁喻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我说可以，你还不走？”

宁一反应了一下，怕她反悔似的仓皇地往楼梯口走。

“等等。”

宁一顿住，忐忑地慢慢回过头。

宁喻抬了抬下巴，“往哪走啊？从那边走。”

宁一朝她示意的方向望过去，“那边”正是计野所在的方向。

她想让自己从他面前走过去？

宁一太阳穴突突地跳，怔忡地望向宁喻。

宁喻低头睨着她，扬了扬眼线上挑的眼尾，“你们不是没关系吗？证明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