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对话

（14）六月初二｜昼｜赤鹏峰·抱朴阁·黄氏小居

先前“天之子”于东寰作乱，一些门人被火毒所伤，黄芷越便从黄家庄得了暂缓伤势的药来。因黄家庄不肯让药方外传，故只她与徒儿柳素安在黄氏小居抓紧炼制，夜以继日。直至近些天才稍稍供过于求，得以片刻喘息。

这天，柳素安像往常一样推开门，熟悉、浓郁而奇异的气味立刻笼罩全身。她七弯八拐避开各处毒物，直奔外室桌边准备捣药。

“你去哪儿了？昨日拜师礼后怎么不见人？”

现在是师父每日午休的时间，最里头的储药室里却传来这声质问。还有药杵“咄咄”声和炉火燃烧声，柳素安讪讪地杵着，心虚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师父你别急嘛，我也就是……就是……”

“该不是又去你的洞府捣鼓不务正业的玩意了？这回做了什么？‘转圈圈丸’，还是‘瞌睡震天水’？”

“那没有！”柳素安不见黄芷越，却能预见其神情，忙道：“我……我反思去了，被一个五灵根的新弟子伤到，接下来我必定好好练功！”

她准备好挨训，过了一会儿黄芷越只是如平常一样说道：“今日份的解毒丹我快装好了，你等会儿就给人送去，仍是一人一瓶。”

“啊？制好了？”柳素安跑进小间中，看到茶壶一般大的罐子里装满了雪白的药丸，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苦涩味。她连忙盖上瓶盖，惊讶地问：“师父，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啊？”黄芷越已在榻上躺下了，没有答复她。

柳素安低着头，眼睛往上瞟着：“师父，那你好好歇着啊。接下去的制药就交给我，保证在年底闭关之前弄足数。我……我呢也计划好了，今晚开始每天就只睡两个时辰，好好练武。以后肯定不给你丢脸。”

“你一个人不够。”

“什么不够？”柳素安抬起头。

“严总师的毒有频繁趋势，他解毒丹的量需增加。接下来一段日子，你白天就跟我待在这里制药，别的地方不要去了。”

“哦……”柳素安偷偷松了一口气，猜想不用受罚了。

“至于练武，也不必睡什么两个时辰，把你不务正业的时间节约起来才是要紧。每日再去龙渊池多领金、木、火属性符箓各五百张，对着草人练。”

她惨兮兮地抬起头：“这么多啊！”

“多吗？”黄芷越转过头盯着她。突然，柳素安感到怀中一空，宋源寻的剑法笔记不知何时飞到了黄芷越手上。

她着急扑上去，被黄芷越一眼瞪老实。黄芷越起身翻了翻，觑了她一眼：“你宋师兄可每日坚持抛练符箓三千张。”

“嗯。”柳素安偷偷瞟着师父的神情。

“‘嗯’？你跟着我主攻药毒之术，武功上并不让你多精进，只消把已经会的练好，可这么一看，寒冰掌和剑法加起来，恐怕也防不了身。”黄芷越把笔记丢还给她，声音逐渐严厉，“这里头的精华我看你一点没悟到，倒模仿了一手好字，看来心不在此，不知成日在想什么。”说着使劲戳着她脑门。

“师父你别戳啦，我知道错了！”

“每次都知道错。这次还有什么错？”

柳素安望着左上方使劲回忆。

“一个月前妖物一闹，反倒让我没来得及和你追究这事。”黄芷越厉声道，气色已然不太好，“你太大意了，竟然忘了把解开的结界重新封上，连毫无修为的陈轩璃都能进来偷走失魂散！”

柳素安才想起来，幸好那个陈轩璃没有弄坏这里的东西，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她连忙保证说往后一定不会这样粗心大意。

“唉，成日蹦蹦跳跳，静不下来，你的‘保证’我是真不知道作不作数。”数落一通后，黄芷越像耗费了极大力气，重新躺回榻上。

“当然作数了！”柳素安一看黄芷越神色缓和，便靠过去拉拉师父的衣袖：“师父，要不这样吧，反正我赤鹏峰上的住处也还没修好，往后就住这里，每天看着，多方便啊。”

“不行。”黄芷越对此倒是斩钉截铁，“成日成夜与毒物为伍，只会跟我一样……”

柳素安心知肚明，默默的不说话了。半晌，黄芷越道：“我听郑天杨讲，苍云峰男女弟子住处各还有一间完好的空屋子。墨夕和田韫贞被安排在那儿，加上一个沈聆霂，还剩一个空位，我想让你去那里。”

“啊？”柳素安奇道，“沈师姐要住弟子房？”

“有问题吗？”

她忙摇摇头，只是叹道：“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可怜，像我们本来就见不到爹娘，也无所谓伤心，她却都是看着爹娘死去的。沈教主下葬之前，我还见她在灵堂待了一整夜，只有两个人陪着……”

“哪两个人？”

“陆师兄啊，还有——”柳素安皱了眉，“咦，另一个也不是陈轩璃……我不太认识，有点眼生。”

“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