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断舌保清名 恶吏惨死引人疑
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他也唱够了唱腻了,也受够了那些人的冷眼。人生如戏,这世上的人,多是凉薄,又有几个能懂?”
说着他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身形晃了一晃,说道,
“我老了,以后就不看这些话本戏曲了,我先回去了……”
羽青心里狠狠的颤了一下,忍不住就想上去扶着师父。程江却阻止了她,
“师妹,让师父一个人静一会吧。”
在羽青的心里,师父就如同生父,填补了她从小到大的那缺失的父爱,她不允许,不接受,师父会老去。
师父一次次的伤怀都落在了羽青的眼里,即便年少如她,也开始对情感有了更深的理解。世俗,永远都不是阻挡真爱的理由,只有你爱不爱,亦或者信不信那个人罢了。
春禧堂里很快就闹成了一片,很多人嚷嚷着退票退钱,韩子默有些寂寥的下了楼,而就在离开春禧堂之前,他遥望了那个戏台一眼,竟鬼使神差的走向了台后。
台后亦是一片混乱,梅春生自废舌头,无疑这春禧堂的台柱就没了,春禧堂的堂主气的哆哆嗦嗦的指着梅春生,
“你还想要身契?你是受了辱,可本就是吃这碗饭食,你还想让人高看你一眼不成?你知道春禧堂有多少达官显贵的戏迷,就今日那个翀王,人家随便一只脚,就能把我们碾在脚底……”
梅春生坐在自己的妆台前,嘴角的血渍还未干,他面无表情的抹着脸上的油彩,脸上一半花彩,一半素净,那本来的面容竟是那般的温和儒雅。
“这几年……我为春禧堂……赚的也是盆满钵满……”看着那堂主骂累了,梅春生便张了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你放我自由……我分文不要……净身出园……”
那堂主愣了一下,面上忽而缓和了一下,“当真?”
梅春生卸下了头顶上的各式花簪头冠珠钗,像是卸下了多年来的负担一般。
他点了点头,取了妆台上一支画妆面的朱笔,然后以红色油彩为墨,以身上的一方白绢为纸,粗粗的写了一行字又按了一个手印,交给了那人。
那堂主接过看了一眼,让旁边一个弟子去取身契,然后又摇了摇头,离开了。
梅春生这几年每场戏都爆满,来人不是权贵就是富商,因为怕触及这些人的脸面,所以那些打赏的钱财都以梅春生的明义,锁在了园内一处暗厢,日积月累,那些钱想必可以买的下十几个这样的梨园了。
他已然废了舌头,前途已毁,对这堂主来说已经没什么价值了。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意外之喜。
所以那堂主二话没说,就拿来了身契,出去打点台前去了。
这后台很快就冷了下来,连那些烛火似乎都微弱了许多,正是应了那句“人走茶凉”的戏言了。
梅春生望着镜子里半戏半真的脸,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一旁看着他,他就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韩子默。
“你是?”梅春生开口。
“你最后一个……戏迷。”韩子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梅春生客气的点了点头,韩子默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很讽刺,如同看着内心的自己一样。他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手里的笛子,忽而问道,
“梅兄有什么打算?”
梅春生听了这话,那黯灭的眼神里依稀又有了点光,他望着手里的朱笔,说道,
“我想当个教书先生。后半生,为自己活一回。”
韩子默听了一愣,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旁边的桌案上有纸笔,就走了过去,拿了纸笔,宁心静气,写了一个“梅”字,随后,他放下笔,说道,
“韩某平庸,无所聊寄,只以此字赠予梅兄,希望此后天高海阔,心想事成。”
说罢,韩子默就施了一礼离开了,梅春生有些疑惑的转到了案前,看着那个一字见心的“梅”字,不由得伸出手,颤抖着轻轻的碰了一下那纸面。
这个笔法,这份风墨,他识得!
韩子默一个人回了客栈,有些默然的往房间里走去,恰好碰见了出门的紫月寒。紫月寒看他神色黯淡,就喊道,“韩掌门?”
韩子默回过神,而看见紫月寒的那一刻,又想到紫月离,似乎更是勾动了他心里的落寞。
也许他也曾抱了不顾一切的想法,可是十多年过去,年岁渐长,他却再也提不起勇气了。韩子默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进了房门,剩下紫月寒感到一阵疑惑。
往客栈折返的路上,羽青缀在人群最后,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所思所想,连心情都有些低落。
日头还大,几个人都想快些回到客栈,就穿行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那巷子人迹稀少,脏乱不堪。尤其是一个角落里,几张破席子盖在一堆杂物上,此时那里却嗡嗡的聚着一堆苍蝇,走的近了,那个角落就散发出一阵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