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活动中心就在县城的大广场旁边,公交车只走两个线路,都会经过广场。
车子即将开到广场,离十点还有十几分钟,郑诗照常酝酿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师傅,广场下!”
“好!”
下了车后又走了几分钟绕到另一边的活动中心,等到教室的时候还有5分钟就要上课了,郑诗把郑思宇交给老师带去换衣服装备。
终于完成了任务,郑诗取下帽子和口罩透透气,这一路上她都在掐着时间计算能不能赶得上,就怕让小太子迟到了继母又要骂她。
跆拳道课要上到十一点半,大厅内开着中央空调的,温度不低,但够凉快了,郑诗轻轻扇着凉气,静静地观察起四周。
她以前从没进来过这个青少年活动中心,每次在外面看着那些同龄人穿着练舞服或者拎着乐器进进出出,她都止不住地羡慕,但活动中心外面那块刻着招牌的大石碑,仿佛划出一道天然界限,分割着她和他们的世界。
郑诗从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人和人之间就是不同的,有些人就是可以从出生就过上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而她,连拥有一个健全的家庭都不可能,哪怕那么多年她一直洗脑自己,家庭并没有那么重要。
从她记事起,只有那么短暂的幸福时光,她可以被母亲温柔呵护,被父亲高高举在肩头,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甚至像是她的一场梦,消失地没留下一点痕迹,然后充斥她生活的便是父母无休止地争吵、打架,然后是男人离开的背影,铺天盖地的指指点点,被孤立,被嘲笑,被母亲断断续续地折磨,在外婆死后也没了唯一的依靠,她哭着,爬着,挣扎着,用尽所有的力气长大,终于,她的母亲吸毒过量丧失理智,跳楼了。
她目睹了一切,她当然是害怕的,可是她也是解脱的,就好像身上长出来的大瘤子,被割了后会留下一个巨大明显的伤疤,可是她不会再担惊受怕了,她不用再担心那个瘤子会不会有一天恶化、化脓,甚至在肉底下延伸出其他的病根,她只需要带着那个抹不去的伤疤,自然地站在阳光下,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其实郑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活下去,可是外婆以前总告诉她,只要活下去就好,活下去才会有希望,不活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郑诗还在找,她的希望是什么,她想,可能等到她能自己养活自己之后,她就能找到了。
有人来来往往,有的是家长带着,有的和小伙伴手拉着手,他们自然而又习惯地去做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而郑诗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静静地,却又带着不可言说的不安,看着他们,慢慢意识到,哪怕她终于踏进了那道大门,她的灵魂依然被拦在那道门外。
但那又怎样呢,她想。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东西不属于她,可不代表她连看的权利都没有。
进出的人渐渐少了,郑诗开始溜达。
这个青少年活动中心地方还是蛮大的,除了上课的教室,还有游泳馆、篮球馆那些,也不知道对不对外开放。
篮球馆里面还有不少人在打篮球,门大大地敞开着,郑诗努力装作随意地扫了一眼场内,就继续向前走。
吕明洋正在一旁喝水休息,就看见一个白生生的美女路过,少见的短发利落又带着种帅气。
他想跑出去再看仔细一点,就被张顺志叫住:“驴子,干嘛呢?休息差不多了就快来接着打啊。”
他回头笑说:“有美女啊,少见的美女!”
张顺志不屑:“河阳什么美女咱没见过,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快点儿的。”说完就过来捞住他肩膀拉回去。
“不是,这美女真是没见过。”
“美女重要还是打球重要?”
“唉我真是......”
郑诗走到了一间教室,在走廊的尽头。
教室里有老师在一旁弹着电子琴,底下坐着几个学生,有一个学生站在老师身旁,随着伴奏在缓缓歌唱:
如果说你是夏夜的萤火
孩子们为你唱歌
那么我是想要画你的手
你看我多么渺小一个我
因为你有梦可做——
“停,这里低音区咬字不要那么重,老师不是说了吗.......”
音乐声戛然而止,老师停下来,温柔地给唱歌的学生讲着发音技巧和咬字习惯。
郑诗就从门上的小框里,看着阳光透过窗外的树照进他们的世界。
老师又反复讲了几遍发声的要点,带着几个学生练了一遍后,就开始让大家一起唱。
郑诗在门外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听着他们一遍遍地唱,老师一遍遍地弹,直到她也学会了一点。
她默默地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低声一起唱着。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教室里已经开始教下一首歌了,郑诗觉得差不多了,收起了兴致,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