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人围着一张圆桌，三足鼎立的模样，但一对兄妹还是坐得近些，与罗伯托相对。

德罗马诺家族的掌权人已然年过五旬，但岁月对格外优容，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风霜痕迹，面貌精神俱佳。

他微微笑着，很温和，全然慈父模样，没有方才宴会上的威严隐含。

开场白是问露娜旅行：“露露在冰岛玩得好么？听说很开心。”

“玩得不错。”露娜实话实说：“如果没人来打扰，我会更高兴。”

“允许索菲亚去冰岛，是想锻炼你。如果你连她都容不下，或者说是对付不了，怎么去面对以后会出现的你更不喜欢但不得不接触的人呢。”罗伯托认为这是自己交给女儿的一项挑战，刻意给她制造小麻烦。

露娜将刚刚拿起的咖啡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说：“我不会允许身边有这样的人出现。”

生命的前十八年里，她确实活得恣意洒脱，接触到的多是善意与笑脸。

亚历山德罗一直在把玩手机，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场对话的主角，只是个旁听者，但听到妹妹的话，他便随口接了一句：“是的，我也不会允许她身边存在这种人。”

“你不会一辈子活在家族羽翼之下。”罗伯托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能。

“你想要更多的自由，但自由在高处。离开了家族的支持，你一无所有。”他看着露娜，神色平静，似乎能看穿女儿的心中所想，“我不想说得太直白，但是希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露娜听出了罗伯托的言外之意，但故作不知：“我不太明白。”

“好吧，那我说得直白一些。”罗伯托显得有些无奈，“有些人接近你，是因为你的外在，因为你生在德罗马诺家族，你有金钱和地位。那些人或许平时也在万人中央，被人注视，他们的追随者里也有许多向你一样的学生，但是为什么只有你能与他们促膝把酒呢？”

“因为我很漂亮。”

露娜的话逗笑了罗伯托，亚历山德罗也忍俊不禁：“露露，低调。咱们家不会允许你出道。”

“这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罗伯托正色道：“你可以为了一些东西花钱，多少都无所谓，我可以保证你的卡上永远余额充足。但是，你不可以因为这些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

“这半年里，你从慕尼黑坐着私人飞机去了六次马德里，为了隐藏行迹不被我们发现还在球场看台装了防窥玻璃，你做了很多准备，自以为全副武装天衣无缝……”

露娜打断道：“不是的爸爸，你想多了，我不是要隐瞒你们，是怕被媒体拍到，你肯定不希望我出现在镜头里。”

罗伯托拍了一摞照片在桌上，他望着忽然沉默但含怒的女儿，说：“我不是有意要监视你的生活，但是别人把照片拿到我面前了，我不能置之不理。”

“如果不是我压下来，你的名字就会和伊莎贝拉一起出现在足坛小报上，虽然只是吃饭和聚会，但是悠悠之口不会相信。”

罗伯托换了一种婉转柔和的语气，循循善诱：“爸爸相信你很喜欢足球，但请不要因为喜欢这项运动而给运动员加上滤镜，他们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好。”

他拉上亚历山德罗在同一阵营，“我们只是害怕你受到伤害。”

罗伯托的话大半是真心，在他的固有印象里球员都是出身底层久贫乍富的人，吃的还是青春饭，读书也不多，他确实担心女儿因为和球员交往而受到伤害，同时他也希望引导女儿走向自己规划的道路。

“爸爸，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露娜与罗伯托对视，目光坚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和球员谈恋爱。”

露娜想着罗纳尔多的笑意，在心中说，我在追求他。

“我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可以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任。”

“您想要我帮家里做些什么呢？继续回美国读书，还是帮忙打理家族的生意？这些我都不喜欢。”

露娜决定反抗。

“阿布拉莫维奇很快就会立刻英国，他倾注心血的俱乐部也不会再属于他。十几年前他买下切尔西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今日。局势动荡，你也没有办法预见自己的未来。”罗伯托缓缓说。

“局势动荡，但我会帮助露露的。”

罗伯托没有让亚历山德罗再说下去，他说：“我更希望你们兄妹互帮互助。”

他对着露娜说：“如果你甘心庸碌一生虚度时光，那么你何必费心学习那些繁杂的课程，满世界玩乐不是更轻松吗？像许多和你一样出身的女孩子一样。”

露娜没有再反驳，她垂下眼睛，亚历山德罗拍了拍妹妹肩膀。

罗伯托恳切道：“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但是露娜，你有这样优越的物质条件……这个时代里，足球也是资本狂欢。你可以从投资开始做起，就当是一场游戏。把眼光放得开阔些，你会更容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