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素

唐宣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接到公安局的电话——她的学生出事了。警方要求她前往警局，配合调查。

“请问你和柳小叶是什么关系？”一个警察叔叔在问话，有个妹妹在旁边做笔录。还有个白色衣服的男生在角落里——画画？

唐宣和也没心思去多想，只是习惯地瞥一眼周围环境就定了心神答道：“我是小叶的学院辅导员，也是她的心理与健康课的老师。”

“柳小叶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人吗？特别是，有没有最近才密切交往起来的人？”

唐宣和对柳小叶的记忆轻少得一眼望到底。“这个，我不太清楚。”

她还是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小叶并不熟，但我认为应该是没有的。小叶平时上课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上下课也是一个人，好像，好像没有朋友的样子。我和她说过几句话。她总是垂着眼睛，也不化妆打扮，说话小心翼翼，神情恹恹的，一副没有自信和安全感而且心事重重的样子。正常的人际交往对她来说都是困难的。密切交往，大概率不会有。”

警察叔叔后续又问了几个问题，唐宣和都一一如实作答了。没什么事了，她就走了。

出了警局，且看外面风光正好。萧疏的枝丫上，万千嫩芽破出，方出巢的野雀儿四处觅食，尚且不怕生人。纵然只是窥见这一方小天地，也能辩得这分明是春日光景。春日蓝天澄净，比之他时，确实是多了几分温度，并不灼人，无端地叫人想起奶油蛋糕或者印象派的油画来。

这样的一派风光是太好了，好得让人难受。

柳小叶的悲剧并不是唐宣和造成的，她们俩也并不熟，但知道柳小叶身上发生的事情后，唐宣和心里怎么都无法平和下来。唐宣和有些难过，她想做些什么，好像不做些什么就无法安稳一样。

唐宣和站在病房门前，有些踌躇，她不知道进去以后该做什么。但她也知道，只要迈开这一步就好了。她推开门进去，柳小叶抱着自己坐在病床上，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她把自己限制在了那一小方里，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限制。柳小叶就在那里，浑身的生气都被窗外的景色吸走了，它们的华彩让人难以忽视，而窗内的小叶却快要融进这样昏暗的光线里了。

唐宣和把门口的一盏灯打开了，其实是白天啊，但室内还是需要灯。开灯的声音吸引柳小叶往这里看，她看到一个微笑的唐宣和。柳小叶嘴唇微微动着，唐宣和向她走去。唐宣和坐在病床旁边，隐约听到了细不可闻的一声“唐老师”。

这间病房很安静也很干净。

“小叶，我代表班上同学来送你礼物哦。”被子有一处皱褶怎么看都不好看，唐宣和伸手拉了拉被子的一角，拉平了一些。

小叶没说话，也没看她，只是紧着脖子，盯着被子。

“你猜猜是什么呢？”唐宣和看着窗外的好光景问道。

“是一本书。”唐宣和这属于是设问了。

柳小叶把脸转过来了一点。唐宣和把书拿出来，举在柳小叶面前，她平和地望着柳小叶的眼睛，她就那样举着，等着柳小叶来拿。唐宣和的眼神平和又清明。柳小叶移开眼，并没有伸手拿书。唐宣和也早有预想，只把书放在床头旁的小桌台上

“《摇摇晃晃的人间》。小叶你知道余秀华吧？”唐宣和为柳小叶掩了掩被子。

柳小叶没有应答，只是怯怯地向她投来些目光。

唐宣和又说：“我的人间是平稳的，有些苦闷。她的人间是摇摇晃晃的，她在上面安了个躺椅，就是张摇椅了。小叶，你有叶绿素吗？”唐宣和有时候像是个疯丫头。

柳小叶更多地望过来。唐宣和微敛眸，接着向窗外望去。柳小叶随着唐宣和的视线看去。这里是影的落点，外面是光的世界，一切的明媚在春风中摇曳。什么派别的画都不会画到背面去，总要绕到正面去好好看看吧。

有人敲门进来了，看样子是医生。唐宣和把那一处皱褶抚平，轻声道：“小叶，外面看起来是适合吃火锅的样子。我下次带奶茶来看你。”

沈翊从叶绿素那里就开始听到了。这个女生说话奇怪又有条理。

他们两个人在门口错身。沈翊礼貌性地微笑着。

这个医生，就是那个在警局画画的男生吧？唐宣和这样想着，在出去的时候把这间病房所有灯都打开了。

柳小叶坐到窗前去了。她想试试，光合作用。

沈翊很懂人心、人性，他通过柳小叶的几句话就可以把握住她表达的侧重，并借此辨析出那副扭曲的“人像画”的“真面目”。

沈翊走出病房。手铐在成型了。

“医生——”唐宣和截断了自己的话。她留下来是想问问小叶的身体状况，也方便给小叶处理下学校请假事宜。但这个人不是医生，那个警花妹妹接过白大褂叫他“沈老师”。

沈翊回头看到唐宣和错愕地站在那里，又挂上那副笑脸，向前走了几步，在安全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