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10）

1998年，高中生毛小梅的失踪案轰动全国——在人多如牛毛的未名市市中心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在监控中。而当时还是新人的言让在侦查四个月后，找到了身处岐城菲尼克斯区的毛小梅。

在找到当时，毛小梅身上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黏膜粘连，饶是如此，仍然拥有坚强的求生意志。

北向电视台事后对言让进行采访，镜头底下，年轻的刑警说：“我不厉害，厉害的是她。很聪明，很坚强，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仍然留下了线索，而我只是恰好看见并注意到了。”

“我一直很敬佩挣扎求生的人，从她留下来的一条条痕迹让我想起了我的未婚妻。”

言让的未婚妻是北向电视台的签约记者全真理，也因为他的真挚告白，二人的亲密关系暴露在镜头面前。也正因此，两个人加上挚友刑明、林英也变得知名。

千禧大讨论之后，当时参与讨论12个人乃至他们的家人好友都受到大众不同程度的关注。

然而，一则视频毁掉了一切。

2002年平安夜，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城市广场的LED开始播放节日欢庆视频——然而，不知何时，那早已被替换成另一则视频。

所有人兴奋地拿出手机来拍照、录像、发帖、讨论，因为视频的主人公是消失在公众视野已久的言让。

他早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鲜血汗水湿透了他整个衣服，连头发也被打湿，整个人显出一种疲态。

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像受难的耶稣，然而没有信徒。

如果说，曾经的言让形象矜贵，那他现在简直呈现出一个糟糕的极端。新鲜的形象很好地满足了公众网友的猎奇口味，毕竟言先生从来都正经而体贴的形象早腻味了。

而惨淡的现状仅仅是第一弹——

更让大众震惊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忏悔……”

“我承认，毛小梅的失踪……是我一手策划……”

所有人都被这个戏剧的反转惊讶得说不出话，紧接着大量媒体开始发送尖锐的新闻，一副“我早就知道言让是个伪君子”的模样。与此同时，作为言让的未婚妻，全真理在新闻界受到严重的排挤，而他的好友刑明、林英、贺兰泽、言景行也被不同程度地抨击。

视频中他形容憔悴，却努力克制着身体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疲惫：

“抱歉，”他不是在对公众道歉，而是在对曾经信任他的人道歉，“很抱歉，我愧对你们对我的信任，但还是希望你们继续坚持自己的路，走下去吧……”

就算我不在，也请像原来一样走下去吧。

节哀，请不要为我难过。

小小的身影奔跑在夜色中，似乎要跑出全部生命的力气。

然而来不及，早就来不及了。

她拖累了言让，害苦了这个解救她的男人。

她还害了毛小梅……

她害了常暗岛上278个女孩子。

黑暗中射出几枚子弹，破开火焰。

常暗岛上的118实验室爆炸的那一刻，蘑菇云腾空而起。

太平洋黑暗，世界光明。

贺北岛从梦中惊醒，才发觉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她坐起来挨到床板上，心悸却猛烈到停不住。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这次却在梦中梦见了园丁，还梦到了园丁给她放的那个视频。

贺北岛心想，

也许这个梦预示着将来无论如何，她也会像言让一样被高高吊起，忏悔罪恶。

然而她不是言让那样一身干净被强加罪名，她的身上背负着怎么洗都洗不净的鲜血。

贺北岛起了身，关了所有的窗户，拉上了所有窗帘。

她坐在地板上，黑暗能够给光无法给她的安全感。

贺北岛知道言让将那首诗念完整后，对着镜头说了一句：“走吧。”因为镜头的后面是被捆着的毛小梅和桃乐莉。

桃乐莉挣开了绳索，想出去找另一名警察零求助，毛小梅却现在留下来等死。

当然，桃乐莉失败了，那本身是个圈套，她差点害零死掉，好在言让早就知道，让零送出大部分人之后立马离开常暗岛。

贺北岛还知道在毛小梅和桃乐莉被绑来做人质之前，言让经历了半个月的酷刑，还被注射了过量的致幻剂以及一些□□，差点致死。如果死了还好，偏偏又被抢救了回来，然后继续被审。

脱水、饥饿、鞭打、滴蜡、电击、注射，Rooster和园丁无所不用其极，却没办法撼动他半分。

他有自己的道德坚守，肉/体的苦难无法令他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最后，因为Rooster偶然发现言让会因误闯进来的小孩产生新的情绪波动，所以将毛小梅、桃乐莉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