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兰堂是个各种意义上很温柔的人。

一年前，刚刚升职的兰堂被千叶缠上，换作别人，早就对这个柔弱又任性的十岁小孩烦不胜烦了，但他不会。千叶觉得他的异能有趣，他就抽丝剥茧地给她解释；千叶看起来娇弱，他就时刻注意着把她护在身后；千叶有时候故意任性耍小脾气，他也从来没对她生过气，总是好脾气地答应着，就算实在做不到，也会好好和她讲道理。

他会做好吃的料理，会做所有家务，也很会照顾小孩子。这太新奇了，千叶第一次遇到这种温柔的老好人，和他相处又实在舒服，就总在他身边打转。就连森鸥外，偶尔也会说“看来兰堂先生已经把小千叶的心夺去了呢”这样的话，听起来怪酸的。

但千叶知道不是这样。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追寻什么，行为也有强烈的目的性——“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是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而存在的呢？这样的问题始终困扰着她，被赋予了几乎超越一切的重要性。她会主动去找自认为有趣的人，试图在他们身上剖析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带来一点灵感。但兰堂，他是个“没有回答的人”。

你是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而存在？

回答这样的问题应当说是很简单的，只是真实与虚假、浅显与深刻的区别。但兰堂在听了这个问题后，面露纠结地思考了好半天，才说：“抱歉，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为什么存在，他连思考这些问题的切入点都没有，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丢失了距当时七年前的记忆。最奇怪的是，在横滨待了七年，他居然完全沉浸在自己丢失的记忆里，没有再建立新的联系，只是浑浑噩噩地活在世上罢了。

成为“森派”是为了自保，兢兢业业地做mafia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容身之所，照顾她是因为反正也不讨厌……人生态度相当得过且过，无聊到千叶瞬间就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但温柔这种特性，说起来实在动人。千叶就像一面镜子，人站在镜子前，付出了善意就会得到善意，发泄了恶意就会得到恶意。兰堂娇惯她，待她好，所以她也喜欢兰堂，也待他特别，就是这么简单。

喜欢归喜欢，威胁到哥哥和森先生的话，这份情谊的分量还远远不够。兰堂是对她照顾有加，可她也相应地帮了忙，毕竟她只是看起来被宠坏了，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不会仗着他没脾气就白白占便宜。

就算要刀兵相向，老实说，千叶也没什么愧疚之心，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再赖在兰堂身边撒娇耍赖的机会，大抵是再也没有了。

硬要说的话，还是有一点寂寞的。

“千叶，”太宰治戳了戳她的脸，“没什么精神呢。刚才说的话有听到吗？”

“听到了！”千叶冲他露出一个笑脸，“你们打吧，我自己玩手机就好了。”

“那个叫‘决斗’！”中原中也已经在对面的机位上坐下来了，“不要打扰我。”

笨蛋！

千叶在心里给他做鬼脸，面上却只是应了一声，随即乖乖坐在太宰治旁边的位置上，还惹来了中原中也狐疑的一眼。

看到太宰治选择的机位的时候，她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中原中也那一边的操作板果然有点问题。按键缝隙里有褐色的痕迹，应该是不久前有饮料撒上去了，缝隙处没有被清理干净，按键恐怕不是很灵敏。

这个颜色鲜艳的笨蛋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必败的命运，还在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技能键说明。

千叶打开手机游戏，余光悄悄瞄着中原中也，他敏锐地转过头来，她迅速垂下视线，假装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卡册。

她努力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在中原中也输掉游戏比赛后，哥哥不会告诉他犯人是谁，他为了知道答案，必须和他们分开，独自去调查案件。这个时间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好几天，哥哥是想在这段空白的时间里避开他安排些什么，她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森先生安排的任务里……似乎只有“离间中原中也和羊”这一条毫无进展，所以是要做这个吗？但是要离间的话，总不能直接往外放流言吧，至少得要羊的成员和中原中也同时在场，还得是不止一个人、在组织里说得上话、脑袋也够蠢的……

说起来，这条商业街似乎就是羊的地盘来着？哥哥选地址的时候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吧。以羊的不务正业程度，他们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游戏——

二十分钟后，千叶和银发的少年面面相觑。

白濑指着千叶大叫：“是你！你是那个时候的短命小鬼——”

千叶避开他想拎自己衣领的手，顺势踢了他一脚，灵活地钻到太宰治身后：“就是他！上次打劫我结果被兰堂先生吓走了的老鼠！”

白濑的头发是银色，但灰蒙蒙的，让人想起雾霾和烟，千叶看着他就嫌烦，干脆眼不见为净。太宰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性地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