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海
而后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圆佑学长捂住了我的眼睛,我没能看清尸体的面容,但我恍惚间看见手指上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我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顺荣他,真的牺牲了。
然后护士需要亲人来签死亡确认书,那时顺荣妈妈已经晕了过去,我理所应当地拿过笔想要签字。
护士问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什么人?好像什么也不是。
我们之间停在了最美好的前一刻。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接受他牺牲的事实,可我始终将自己蒙蔽在曾经的回忆里,也常常站在窗边发呆,就好似我像平常那样等他回家。
不过顺荣这个人,真的是坏透了。
走的时候没有任何消息,就连梦里他也不来看我。
原本定下的婚期,成了顺荣出殡的日子。
他的葬礼很简洁,除了消防队里其余生还的队员,只有顺荣的父母在。
我尚且年轻,有大把时光去跟随时间洪流去忘记这一切。
但顺荣父母,我不知道他们该怎么熬过余下的日子。
出发去葬礼场地时,我在包上挂上了那个老虎玩偶,那么多年了,竟一点也没有褪色。
圆佑学长也来了,一身黑西装,胸口别了一朵白花。
在顺荣牺牲后,圆佑学长常常来陪我,给我做饭,带我出去散心。
能做的他都做了,但我始终走不出来。
区区几日,怎么可能会抹掉顺荣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记呢?每当我试图通过做些什么去忘记,顺荣的形象在我脑中又会鲜活起来,仿佛他还是当时那个少年郎。
“小涵。”
圆佑学长轻轻唤我,我走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黄玫瑰。
他说:“我们进去献了花就走吧。”
我自然觉得奇怪:“为什么?”
我的声线已经颤抖,没见到顺荣最后一面已经是我这辈子的遗憾,现在连送他体面地离开竟也成了奢侈。
圆佑学长没说话,臂膀揽过我,十分坚定地拦着我。
我只好站在门口往里瞧,照片还是我们之前去济州岛拍的那张,十八岁的少年意气风发,如今却都被封印在了照片里。
早知道就答应他换工作了。
“学长,顺荣牺牲,我觉得是因为我。”
我躬身放下花束,努力控制泪滴不落下:“顺荣当初说......想换个稳定安全的工作,但我没有同意,是我太自私了对吧?只知道他的梦想,却忽略了他的爱意。”
“在顺荣心里我比事业重要,而我却觉得他的梦想更重要。”
圆佑学长拿纸巾给我擦眼泪,也强忍着声线颤抖:“不是的,不是的。”
“顺荣他知道你很爱他,你们正是因为对彼此深深的爱意才走到今天的,只是......上天不公。”
对,是上天不公。
我们全程在外面站着参加了告别会,而后工作人员要拖着顺荣的遗体去火葬场,我仍然执意要去,圆佑学长依旧不肯,拉着我回家收拾顺荣的东西,说要给他父母一些留念想。
我再次打开家门,恍惚间看见顺荣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走近衣帽间,我收拾出了顺荣平常不出任务时穿的制服还有他高中时期的校服,还有......原本今天要穿的西装,还有其他的小物件,家里一下子空了很多。
而客厅那枚三等功的奖章,两天后也会换成一等功。
这一等功,我宁愿不要。
圆佑学长陪我一起将东西寄走,回殡仪馆时刚火化完,工作人员递给我一个小小的骨灰罐,说顺荣就在那里面。
原先比我高一个头的人,现在只有这么小了。
我紧紧抱着,好似又将顺荣抱在怀里。
人群散去,圆佑学长要不要回南扬州看看,毕竟那里是顺荣的家。
我点头,准备带他回家。
在及其普通的工作日里捧着骨灰罐在路上走是很瘆人的行为,招致很多路人不解的眼神,圆佑学长这次没有拦着我,站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
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司机再次停车。
这个车站是我与顺荣高中时常来的,他第一次送我回家,第一次去约会,第一次去过圣诞,都是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那家便利店还在。
我们沿着学校的路一直走,很快就走到了未名海。
最近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学校的工作也全面暂停了。
那片海还是那样安静,我抱着顺荣在一处沙地坐下,手指在沙滩上刷刷写了几个字:
权顺荣
是他名字的中文,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教他。
圆佑学长接过骨灰罐,放在了地上:“也让顺荣吹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