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
洗过澡后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面孔,第一次错觉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
她比以前更瘦了,眼睛从而显得更大,看上去却并不怎么有神。她胡乱从化妆盒中摸到一只口红,将它涂到唇上,直到镜子里的她不再那样死气沉沉。
上床睡觉时,阿芙拉没有将口红卸掉。她确然在害怕——害怕看见镜中如同死人的自己,害怕第二天清晨起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噩梦般的脸。
不知几点钟,她感到有人进来坐在床边,先是将一种冰凉的药膏抹在她的手臂上,随后大约是察觉到她的体温异常,便用手背来试她的额头。
伴随着一声轻叹,他起身走了出去。几分钟后返回,阿芙拉在睡梦中被喂下某种药物。
她开始醒转,意识游荡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中,但熟悉的气味已然告知她身边的人是谁。
她在里德尔身上嗅到尘埃的气息,不知他又是从哪里赶回来的。那股血腥味已经消散殆尽了。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一时没有动作。她的呼吸很浅,不仔细去观察便几乎注意不到。
刚才喂她喝药的水杯上残留着淡淡的红色,里德尔这才意识到她涂着口红。颜色并不夸张,很好地丰润着她的唇色。
他却不太爱看。一切伪饰,不过都是自欺欺人。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将口红蹭去,直到露出那原本苍白的唇。
现在的阿芙拉躺在床上,瘦削的脸颊深陷在白色的枕头里,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脆弱,仿佛能被山间的一阵风轻易卷走。
里德尔一面端详,一面难以克制地吞咽了一下。可他仍感到难受。喉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拥堵着,钳制着他的呼吸。
而她在睡梦里哭。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来,渗入她如今光泽渐褪的发丝。里德尔伸出手去替她擦拭,才发觉他的手指在颤抖。
尽管他已在尽力克制。
她的眼皮颤了一下,缓缓掀开。
“做噩梦了?”里德尔声音微微哑着。
阿芙拉闭眼,又睁眼,让自己听起来声线平稳:“梦到小时候,我还在姨妈家的时候。我发了烧,她带考夫特来看我。”
里德尔继续给她往身上涂药,不动声色:“如果你是在担心麦西莫的状况——放心,他后续所需的药物我会让人送过去。”
阿芙拉不再说话了。
厚重的长发同她轻薄的身子一同陷在被褥里,裹住她纸片一般单薄的肩头。
里德尔将她的头发拨开去,没有落下一处疤痕。
阿芙拉迷迷糊糊地勾住里德尔的手指,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大概是因为那种东西涂在身上既不好受也不好闻。
里德尔不得不将她的手拨开:“别动。”
然而脸颊一侧有根头发丝沾在药膏上,阿芙拉抬手将它拂开,这一下不慎将手背上的药膏蹭掉了。
里德尔动作顿了顿:“我再说最后一遍,阿芙拉——如果你下周还想出门见人的话,就老实一点。”
她的眼睛亮了亮:“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