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步

在客厅门口看着她。

“看你那小脸惨白的，不舒服就去睡一觉，别跟个红毛女鬼似的站那儿吓人。”

陈德玲回到院里继续晾豇豆，完全看不见顾知礼身上熊熊燃烧的怒火。

顾知礼大步走到陈德玲面前：“你让我去哪睡？我那屋你又给谁住了？”

顾家这栋小楼一楼有两间卧室，分别住着奶奶和陈德玲、顾华夫妻俩。楼上三间房，顾知礼一间，弟弟顾知强一间，还有一间当储藏间用。顾知强在南京上大学，放假才能回来。

家里经常有陈德玲娘家亲戚来串门小住，以女人和孩子为主，所以陈德玲总会安排她们住顾知礼那间屋子。

顾知礼和陈德玲提过很多次把储藏室改成客房，陈德玲都不搭理她，说她一年就回那么一两次家，房间空着纯属浪费。顾知礼没办法，只能妥协。

可现在陈德玲明知道她要回家，怎么还把亲戚安排到她房间，还用她的东西？

“哦，楠楠住着呢。”陈德玲像是刚想起来这回事，“你姑带你奶奶去青岛旅游了，让楠楠在这住几天。她就喜欢你那屋。”

楠楠是姑姑顾美的女儿，今年刚上初二。

“那我住哪？”

“你跟她住一屋啊，她一个九十来斤的小丫头，还能挤着你？”陈德玲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

“我不跟她睡一屋。让她跟她姥姥睡不好吗？”

顾知礼倒没有跟别人睡就睡不着的毛病，但她是个夜猫子，常常半夜还得处理工作，没法跟初中生的作息兼容。

“那你去跟她说？”陈德玲冷哼一声，“说你不想跟她睡，让她去跟她姥姥睡!”

楠楠是顾美未婚生的，没有父亲，顾美一个人抚养她长大。顾家全家因此都宠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所以这话谁都不敢说，顾知礼也不敢。

“我去住旅馆！”

顾知礼有气没处撒，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你回家住旅馆像什么话？那你跟我睡一屋吧，让你爸去隔壁值班室睡。”

陈德玲自认为考虑得很周全，在哪睡不是睡。

“我要自己睡！”

顾知礼不理会她妈，上楼去搬行李。

镇上旅馆有好几家，现在是旅游淡季，找地儿住宿不成问题。

原本还想在家过完国庆节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等奶奶的八十大寿一过，她就回北京。

陈德玲一看顾知礼来真格的，有点慌了，急忙去夺她的行李箱。

“你闹什么闹！两张床让你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德玲是真的不明白，活了五十多年她就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结婚前陈家三姐妹挤一屋，结婚后和丈夫顾华睡一床，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顾知礼憋气得很，她跟陈德玲说不明白，也吵不起来。陈德玲有个天大的优点，就是情绪稳定，顾知礼从没见过她跟人脸红脖子粗过。

“我就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呆着。妈，你放手。”

陈德玲不放。顾知礼干脆不要行李，背着单肩包就走，这年头只要有手机还有什么买不到的吗？

陈德玲急了，放下行李跑到门口，把门一关，用身体堵着门。

“我去跟楠楠睡，你爸睡值班室，你睡我那屋行不行？”

“楠楠要是不同意呢？”顾知礼反问，“到时候还不是要我让步？”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你这么大人了，让让她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陈德玲强词夺理。

“妈，从小到大你总是让我妥协让我让步。我什么都不能要什么都不敢争，否则就是不懂事。你知道我工作后因为这个毛病吃过多少亏吗？”顾知礼越想越委屈，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改过来了，谁都别想让我再委屈自己。”

陈德玲有一肚子的话想反驳顾知礼：退一步海阔天空，吃亏是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她看顾知礼那委屈样，这些话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礼礼，你这时候要出去住旅馆，你让妈这张脸往哪搁啊？给你妈留点面子行吗？”陈德玲放低了姿态，“你去隔壁民宿值班室先凑合两天，就说是帮我看店的。”

“过两天你姑回来，把楠楠接走，你再回你自己屋住，行不行？”

顾知礼不想去民宿住，因为不想总和宋瑞年碰面。可她更不想为难陈德玲，只好勉为其难答应。

宋瑞年在民宿安顿好后就去了古墓挖掘现场，此刻正和几位考古同仁围着一口棺犯难。

棺材里满是淤泥，表面显现出大量陪葬品的轮廓，却看不清棺材里具体有什么。

宋瑞年的同事陈卓正爬在墓穴边上，伸长手臂想要去抓棺材里的陪葬品，却始终差那么一点。

陈卓试了半天泻了气：“够不着啊，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