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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郑磊岳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回学校那晚，陈尧没去上晚自习，宿舍没有人，很安静。

他在桌前坐了很久，面前是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个联系人。

老爸。

打电话时他很犹豫，想着措辞，在脑子里一遍遍预演对方的反应。

真的打过去时，脑子里那些准备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陈尧？”电话里响起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语气很冷漠。

“爸。”

“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在上课，给老师打过招呼了吗？”

“我有事…… ”陈尧声音支支吾吾，很快就被电话那边犀利的声音打断了。

“有什么事，没钱了，还是队里怎么了？知道上次拿了个冠军，你可不能懈怠，现在不能连课都不上了，那将来路怎么走，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

“今天星期天，没课。”陈尧随便扯了个谎，飞快转移了话题，“我妈呢？”

“你妈？你妈忙着呢。”父亲的声音添了几分不满，埋怨道，“单位最近有个项目她要跟着，一天天忙的饭都吃不上，知道你拿冠军了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个。”

“……”

陈尧想起不久前来自母亲的微信消息。

微信上说，让他不要骄傲，一个小冠军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不说话。

父亲电话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刚下班，回去还要做资料，这钱是越来越难赚了，明年还要还房贷，你有事赶紧说吧，要钱得过两天才能给你。”

陈尧习惯了这样的抱怨，他没说反驳的话，只是看着眼前的诊断报告。

他在一点点推翻打电话之前的思考，越发觉得，周围人对他的期待之基础，只是让他懂事。

于是他说：“国家队的教练找我了，说想见见你们。”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

陈尧等的有些纳闷，喊了一句：“爸？”

“我回去给你妈说。”父亲在电话那边压着声音，但语气完全变了，像是喃喃自语，“我回去就说。”

“你们有空就到学校来，我联系教练让你们见面。”

陈尧嘱咐完这一句，意识到两人之间已经无话可说，就在短暂的沉默中默默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他在衣柜翻翻找找，找到一件外套。

他从里面拿出那张捏的皱巴巴的名片，对着上面的号码拨打过去。

电话过了一会才被接听，“你好，我是吴璇。哪位？”

“吴教练，我是陈尧。”

那边吴璇有些意外：“陈尧，我记得你。上次的事你考虑好了？”

陈尧声音很平静，“我联系了我爸妈，请问您哪天有时间能见面？”

“我现在不在你们学校，已经回队里了。”吴璇思考了一会，“正好，我给你们定三张机票，让你们郑教练帮个忙，一起过来。正好也给你看看国家队的环境，顺便有个小选拔，你也参加一下。”

陈尧应下来。

“到时候郑教练会联系你的，这几天你就好好上课，其他的不用操心。”

吴璇说完，电话那边一阵嘈杂，陈尧听到了敲门声。

吴璇：“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挂了。”

电话挂断，陈尧将手机放下，扔到一边。

该做的事情做完，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出神地盯着桌面上的纸。

诊断证明旁边放着那张皱巴巴的名片，两件东西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但就是代表了两个世界。

他知道，如果他把自己的情况告知，也不会有人对他责怪。

他们会认真对待他的病情，告诉他坚强，目光中充满善良与怜悯。

可能就连平日里最严格认真的父母也会露出温柔的一面。

但他怕的就是这怜悯。

怜悯是虚假的。陈尧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比起一个断送未来的疾病，他们更乐意听到好消息，哪怕这消息有时限。

他这么多天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想，只有自己接受了，别人才会接受。

他还没能接受，他很迷茫。

出神思考之间，手机屏幕亮了下，以为是杨璟的消息，陈尧立刻抓起查看。

消息来自父母。

两个不同的聊天框，是一样的内容，都是转账。

抱怨没钱的老爸破天荒发给他五千块钱，这钱相当于他两个月的生活费。

转账下面，他附了一句话：

儿子，好样的【点赞】【点赞】【点赞】

而一向冷漠严格的母亲，也转给他五千块。

她说：买点需要的东西，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