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河

道：“嫊娘，你看，你和苏家的这小娘子很有缘分嘛。

“她姓氏为苏，你大名为嫊，这音征这么相近，你又对她赞不绝口——连郁二郎看了她的文章，都称赞有加呢。

“这岂不是天赐的弟子？你哪怕不想收她，时时传她过来说说话，把她拿去玩一玩，不也比每日枯坐有趣？”

百里嫊瞪他：“这和音征有何关系？再说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娘子，岂是用来玩的？”

“是，是。”肖公立刻改变口风，“你便把她叫过来，随便教她几句，她也高兴，你也解闷，岂不两相得宜？”

百里嫊犹豫。

许久后，她说道：“我已跟她说，日后可再来造访了。且再看看吧。

“我断然不能随便一教，若她果真要学，我是要收她入门的。”

……

苏绾绾并不知百里嫊和肖公的这番夜谈。

她和苏敬禾一同去了月锦楼，吃完丰盛的一餐，又命店家包了两份玉锦糕，一份送去吴家，一份送给继母郭夫人。

从吴家回来的婆子说：“大姑奶奶很是欢喜，说多谢小娘子了。大姑奶奶还让婢子带回了新的画帛。”

苏绾绾接过帔帛，珍惜地看了几眼，让侍女收好。又向婆子询问苏莹娘的近况，得知她安好，才略微放心。

过一会儿，郭夫人的侍女倩珠也过来，笑着献上两卷古籍：

“夫人说，多谢小娘子惦记。夫人知道小娘子爱读书，听闻阆都近日有人卖珍本，便买了两卷，赠予小娘子。”

苏绾绾微愣，接过倩珠手中的书卷，在灯下看了几列字，问道：“从何处得来的？”

倩珠笑道：“是从一个姓‘宗政’的人家手里来的。这人家卖书也是古怪，只卖给从前的旧相识。

“夫人说，小娘子必是想要这些书的，千方百计托了关系，才买到这两卷。”

郭夫人是从槊州的望族嫁过来的，距离阆都很远，在阆都没有根基。

倩珠这样说，也是知道郭夫人向来看重苏绾绾，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苏绾绾收下郭夫人的好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倩珠喝了茶，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才命人将她送走。

她将书卷递给自己的侍女，说道：“和我前几日得的那三卷放一起。若宗政家日后有人过来讨要，便一并给了吧。”

侍女应好，仔细地将书卷收下。

时光如水，光阴变幻。苏绾绾再去拜谒了百里嫊几次，百里嫊的态度逐渐热络，转眼便到了上巳节的前一日。

每年的上巳节，是阆都一件难得的盛事。

在这一天，阆都的男女老少会一起去水边祓禊，驱邪避灾，顺便赏景玩乐。

虽然通常来说，众人是去水边赏景玩乐，顺便驱邪避灾……

百里嫊说她不去，但根据时下流行的装束，仔细地给苏绾绾搭配服饰颜色，还亲自为她绘了一朵小小的牡丹花钿。

“我当年也是引领阆都风潮之人。”百里嫊笑道，“你大姊送你的帔帛很漂亮，明日戴上它吧。”

苏绾绾应好，拿着铜镜，凝望自己额上的花钿：“很美，多谢百里夫人。”

百里嫊道：“日后不必唤我‘百里夫人’了，你可唤我‘老师’。”

苏绾绾一愣，近日和百里嫊的多次交谈，一一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们聊过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百姓的生计、阆都的形势、西丹国与狄国之间微妙的关系……

算学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虽然那一小部分，已经让她受益匪浅。

但是……百里夫人忽然要收她为弟子！

连父亲听闻苏敬禾常带她去肖家，都说：“若百里夫人能收下扶枝，甚好。但百里夫人眼高于顶，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

苏绾绾只失神了片刻，便迅速放下镜子，说道：“老师高才，请受徒儿一拜。”

百里嫊端坐着受了这个礼，又说道：“还需有更正式的拜师仪式才行。你先去踏青吧，后日再过来，我命人做足准备。”

苏绾绾应好，百里嫊道：“你前些日子对我说，阆都的小娘子依旧时常骑马？”

苏绾绾应是。

百里嫊笑道：“骑马去吧，这么美的小娘子，可要在上巳节让众人好好地瞧一瞧。”

苏绾绾迟疑须臾，应了好。

其实，苏绾绾通常是坐马车，因为她很不喜欢额外的麻烦——像上回尚书省左仆射崔宏舟那样的事，在她看来就是额外的麻烦。

但这是拜师之后，老师的第一个提议。更何况，在上巳节，买得起马的人家，几乎都会骑马……

于是，上巳节那天，苏绾绾选择了骑马。

这是一匹白色的马，是阿娘还在世时，亲自为她选的。

当她穿着百里嫊推荐的装束，骑着白马，和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