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通知他们。”
“如果以后有机会,就能放回来。只是家人要煎熬几年了。”我叹了口气。
“几年!这可是几千个日日夜夜。如果有些姑娘以为恋人死了,痛不欲生怎么办?通知了,不是救她们一命吗?”
“那也要小心谨慎,现在打小报告的到处都是。”
“你说得都有道理,只是……我不信你爱的人要是遇到事情,你会冷静处理。冷静太多,就是无情!”她哼一声,转过去把脸埋在被子里。
她的小情绪总是来来去去,我也没有劝她。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推开窗子,“又下雨了。”我刚这么一说,米娅从床上爬起来,拿出门后伞箱里的红伞给我。
“咦,这是谁的手套?”我在她伞箱外面捡到一只黑手套,像是党卫军带的那种,抽伞时掉出来的。
米娅夺过手套,说是她弟弟的。“我弟弟最近也在维也纳那边谋了个差事。”
最终我没有打伞,因为雨不大,冒着蒙蒙细雨走路到也清爽。
雨丝织满了世界,让远处的一切都不太真切,但是近处的景物却更加鲜明。几片娇黄、深红的秋叶落在地上,被雨水洗得晶亮,色泽浓艳得好似滴落在地的一小泊油彩。
秋天了。
离家还有三个路口,那里有一处小小的喷泉,水不紧不慢地溢着。一只打湿的纸船漂在水面上。路边花店门开了,一位姑娘穿着紫色裙子和铅灰色薄毛线外套,抱着一束白色的矢车菊和几只黄色郁金香。因为下雨,她小心地把花护在胸前。
我真的是无情吗?
在心里,一片岩石嶙峋的莽原上,有一道荆棘的墙横跨整个视野。越过这道墙,那边就是一片情感的海洋,那里的每一道海浪,都炽热得足以灼烧我的灵魂。
海鸟从脚下起飞,冲过隔墙,往荆棘的那一侧飞去。
我的胸口竟轻微疼痛,一个声音从墙的另一侧传来。
“阿尔伯特,我想见你。”这个声音说。
第一片黄叶落下时,他给我写了信。现在,树叶已经落了一万片,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想见你。”对着一个小小喷泉,我说出了这句话。心口的痛感减轻。原来压抑内心,是会痛苦的。
雨丝越织越密,水滴从额头淌下。
一只云雀飞来,停在喷泉顶端,但很快被远处的车声惊走。天快黑了,雪亮的灯光一晃,我下意识向旁边让开。
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希尔德向我大声道:“西贝尔!我想起来了,你还有一篇感想没交。”
“那天你不在,我直接交给政务老师了。”
“好吧。下次还给我。——走啦!”希尔德发出命令,但是车却没有动,一个军官从车上下来,打开伞,撑到了我头顶。
“阿尔伯特?”
“施特恩少校!”
我和希尔德同时叫道。但她的声音马上截住了,她大约明白我和阿尔伯特是认识的。
阿尔伯特向我微笑,我也向他微笑。
这算是,心想事成吗?或者,我早该猜到科雷格的朋友就是他。
他转过去对开车的科雷格说,“把车开到前面第三个路口等我。我很快过去。”
“我送你回家。”他说,袖扣在车灯下划出一道亮光。
“你知道我家?”我问,话音未落,发现两人谁也没有用“您”。那么,就这样吧,不用抗拒自己,挺好的。
“是的,一直想去找你,但是前一阵去了趟法国,昨天刚回来。”
我仰头看着他,“我给你学院写信,他们说你培训结束去了参谋部。我给参谋部写信,但是没有回音——”自己语气里竟凭空多出几分委屈,真是的。
他用比刚才更轻的声音,好像哄孩子一样说,“我知道,朋友帮我把信转到了法国,但是我收到时已经过了好多天,而且也打算回来一趟,所以没有回信,怕你再写过去。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低下头。谁会收到你的信马上就回,谁又担心你了?
嘴角悄悄弯起来。心里开出一大片矢车菊。
他把伞换到左手,右臂伸长,揽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靠近。
我身体僵硬了。
“到伞下一点,别淋湿了。”他很规矩地说。
我抿着嘴,专心走路。有一回偷眼看他,却碰上了他的注视。赶紧垂下眼睛。
他不会刚刚一直在看我吧?
雨点打在伞面上,声音这样好听。
路口,绿灯快结束了。我率先跑过去,穿过雨幕,在路对面等他。他愣了一下,含笑跑过来,重新给我打上伞。
心中又响起窃窃细语。
“我想在这漫雨里走到大地的尽头。”它说。
“我想记住这短短的几分钟路途,这几秒对视,这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