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山之谈
桃李满天下。
“妙容夫人不就在博页堂吗?离这里这么近,有你祖父说话,你拜在她门下,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楚宜直接点出捷径。
王家太傅王在熹,是大齐一代学宗,王家门生遍布天下,是为王家学派,对文人士子的影响,无人能及。
王意君有些自叹道:“让我出来,祖父已经替我担着压力了,我再去求他,也太没用了。”
不过很快她又欢欣起来:“其实我已经去拜见过妙容夫人了。我没敢说我的身份,妙容夫人已经答应我,今岁能通过朝廷女官考试,就可以跟着她在博页堂讲学。”
楚宜才反应过来:“真的?所以你要去考女官,原来是这样。”
“是啊,你明白我了。”王意君笑道。
楚宜其实非常喜欢这刻,她很相信意君说的,那是可以想见的未来,从通过考试,到跟随讲学,再到意君真的站上那讲台,她会是意君大人。两个人谈天说地无所顾忌,好像那些令人烦心的思绪,都可以暂时被脑海隔绝在外。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个消息要带给你。”楚宜突然觉得开口沉重若千钧。
“你是要说陈向晚的婚事吗?”王意君说得很平静。
“你知道了?”楚宜道。
“玉妧,这是卧山寺呀,不在上京城里,可处处都是上京城的人。”王意君哂然笑道。
楚宜慨然:“其实我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又觉得,不提也不好。”
“你放心我,我没事的。你提了,多谢你。”王意君拉住楚宜的手道。
在王意君一心孤行上般若山的时候,满上京已经在讨论陈家六郎的新婚事了。
陈家六郎与王家十九娘的婚事,是自幼定下的。
他们两个也曾有青梅竹马的时候,两家大人看着他们,取笑他们。那个时候,他们互相看对方一眼,又很快闪躲开,想着这就是,以后要陪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啊。
王意君天生有股敢性,她从小就敢纵马飞扬,而陈向晚那时因为被摔过一回,怕马怕得手抖,可是他还是为了在绿茵场追上王意君,踏马就去了。
王意君喜欢读书,爱跟他讨论书里各种所思所得,陈向晚当着她面总是故作高深,说君子不妄议,然后暗地里却偷偷把她读的书都要读一遍,慢慢回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王意君擅长画画,陈向晚尤会题词,那时候她一幅幅的画,都留下了一个个印章,那是“陈向晚鉴”。
现在的陈向晚早已骑马悠容,上京城的街头都留下过他踏马而过的风姿;他也是一派躲在家族余荫众人中的清流,是正经取仕的文官贵公子;他的鉴章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名贵,但终于也再也没有盖在过王意君的画上。
她是喜欢过他的。
是很喜欢很喜欢。
但她再也忍受不了那个自己。
两个曾经以为对方就是以后要陪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在王家十九娘突然断情转身之后,在陈家六郎以十里箱笼向甄氏阿壁求婚得许后,从此归为路人。
对于陈向晚而言,他坐拥大齐最炙手可热的陈家权势,他未来的陈氏宗妇,只要符合世家大族的德言容功要求,是谁都不重要。
王意君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反而有些解脱似的释怀。
“既然你说了,那我也有一个小八卦,你想不想听?”王意君故意转换话题,打破两人忽然的沉默。
“哼,你快说快说,不然……不然我就要求你了。”楚宜非常没有出息。
“我听闻音说,等等,你不知道她的。闻音就是妙容夫人的使女,她说妙容夫人曾经属意你们家八姑娘,想要她跟从讲学呢,你知道吗?”王意君显然是以为楚宜不知道的。
楚宜的表情有些错愕,她忽然想起上次去到听风寺,五思师太说的那一番话,只道:“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你们家八妹妹原来这么敏慧,她居然还拒绝了妙容夫人,我是真想不明白。”王意君很感慨道。
“这叫人各有志,知道吗?咱们这可能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楚宜笑道。
“好罢,好罢。”王意君饮尽了茶。
王意君陪着楚宜去上香的时候,楚宜又看见了先前跟思安师太说话的女子,她正在跪颂念经。
楚宜轻轻一撞王意君,低低道:“她是上京城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王意君顺着楚宜视线看去,然后就笑道:“自然了,她是宋若拂,宋家在上京最低调的了。”
上完香,王意君送楚宜出寺门,两个人拉着手还有说不完的话,终于还是要分别。
“好好的,我再来看你。”楚宜忍住情绪道。
“自然了,我以后可是要做大人的人,相信我好不好。”王意君故作轻松道。
“嗯,我相信你。我走了呀。”楚宜松开了意君的手,挥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