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妙处。
忽然,我猜测她刚才真是笑了吗?
我只觉一阵恍惚——
回想,再回想,却作罢。
我默然停立,预感若我不去接近她,定会为之悔恨的。
分明只是初见而已。
我便为之惊艳、折服,此外,我发现,我不愿暴露自我,不想去袒露、告白。因我既不知她的名姓,又不了她的习情,难相近相亲反倒值得庆幸——只要不多久,她的形影就将消散。
而惊艳唯有惊艳。
这想法未能坚持驻扎在我的脑海。
她似乎是不可忽视的。
少女的倩影不知缘由地流转于我的笔尖,就如那些昏暗、曲折的故事留连于我的梦境。我看见朦胧的幻觉,狄安娜——我的女孩,她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仔细思忖,不解。
我已带着莫测的眼神去审视她。
然而,我计划在这晦涩的心境里逗留,以此或慰藉或试探我的内心——结果就是加深了那似是而非的恋慕。
恋慕——
我心中产生陌生的幻觉,这幻觉带来朦胧难言的恐惧。
我不明了这种感情产生的原因。
我不去画因灵感衰竭而未曾绘制或未完的画,我的手抛弃它们,就像我曾对待某些回忆那样。我如此做,命运就使它们在我面前失色了。
而我奇异地察觉,她所具备的重要性,只会在未来不断增加。
我受了煽动。
就一日更比一日地情重神迷。
在某个深沉静寂的午夜。
我又一次看见她。
她的身体沉睡着,乌黑如云的鬈发披散,睡袍掩映着白皙灵动的肌体,她的嘴角带着似真非真的微笑,身下凭依水面,水面下是船的暗影。
这暗影正在下坠。
我就忍不住将她怀抱了。
我吻她。
她肌肤柔细,我的吻极轻。
而后,有金粉调墨,有笔触蜿蜒。
舒展、开绽。
我在细腻的肌理上描绘玫瑰,爱欲所钟的花朵。
金瓣昭示心意。
是梦,是幻,绽于现实的倒影,无尽欲念的集合——
绽于虚假,类如谵妄。
也因此,许多时候,人们犹豫着不去直面梦醒时分,在过去,在现在,还有肉眼可见的未来,清明而徒劳的形象通常刻画在生活的表侧。
使人联想那未达完满的作品。
还有——
她是我的心上人,却离我遥远。
这之后,我便醒来。
像有谁掀开我的眼皮,难以入眠。
很晚了,月亮已升起来,我不太愿意地,迫不及待地,下了床,穿衣穿鞋,披了大衣,戴了线帽——
都是黑的。
我不爱华服美衣,只是像在暗暗地服丧。
衣上星彩般的颜料在寒颤里抖擞。
约莫是十一月。
我冷漠而随意地点燃火焰,借着红焰煨暖了双手,它们就适意了。此后唯一要做的就是绘画。
灵感,梦,两者地位等同。
它们是我直觉性憩身的所在,常如天羽般神隐,在一切开始之前自天际抛洒,于地蕴根,而后的部分是为塑造成果,塑造美,与崇高。
我很少对成果,尤其是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为了最后的结果而在开始拖延,这是常出现的。
然而我未能忽略那种力量。
我很快乐。
是,我快乐。
而那些……
她,无需机械的肌肤的相触,只她的存在就能使我倾倒——
爱。我摄于她的魅力。
她将我俘获,但这俘获是快乐的,仿佛她出现就是为了这个,而我不停止等待她,等待一个我尚不了解的存在。
我认定这反倒能使笔触更加自然。
所谓的开始接近尾声。
落笔的阻碍是不存在的。
不必思,不必想,画吧,画吧——
而后,解脱。
我就这样开始了绘画。
画她。自然是她。
——梦里的女郎。
我命名。
我就抓起数管笔尖。
美梦已淡,却薄雾似的包容我,我从中感受到创造中的自己,我敲扣艺术神殿的大门,门扉打开,门里是奔涌的灵感之泉,意识于中徜徉,而画作,未完的画作在就在我的眼前。
落笔。
我看见她的千百残影。
灵感如根蘖滋生。
我感到餍足,我感到作呕。
还不够。
我想。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