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宾
样的主子面前要懂得藏拙,但又不能太过谦卑,因为他们往往目中无人。这不是个好把握的度,但乔桢足够坦诚,他向萧鹤渊袒露自己的野心,但又心甘情愿地被萧鹤渊摁住后脑,将他拖举到更高的位置。
更何况,他还有萧煦这张底牌。
乔桢从怀中摸出张便笺,呈交给萧鹤渊:“此乃太子殿下临行前手书,殿下一看便知。”
萧鹤渊没有动,他垂眸盯着乔桢,好似在思索是否有这个必要。
乔桢咬紧牙关,在等待中背上渗出了汗。
半晌后,桌椅轻响,萧鹤渊倾身,两指一并抽走了乔桢手中的便笺。
普通的纸笺,上书寥寥数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③
没有落款,也没有章印,和萧煦的离去一样干干净净。
萧鹤渊面上表情微变,他默了少顷,才说:“大人方才说四大家相互制衡,此消彼长,可如今陈氏已是弃子,太/祖时形成的四方角逐之势难以为继,大都世家格局至此重新洗牌。”
是萧煦打破了世家的平衡,他以自己的母族陈氏为祭,替萧鹤渊破开了世家的壁垒,为毫无根基的他在大都挣得了一席之地。萧煦在时,萧鹤渊甚至连进入棋局的资格都没有,可如今萧煦已死,世家便要重新选择扶植的对象。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群雄四起,乱世将至。
面前的鎏金异兽纹铜炉点着沉水香,层层袅袅,只是未及高空便消散了。乔桢望向萧鹤渊的目光一时有些复杂:“今夜前星陨落,山河震荡,明日就是新的天地。不论殿下是否瞩目那把龙椅,都已然走在这条路上。”
萧鹤渊盯着那铜炉,桃花眼前一片朦胧,像褪色的水墨画,什么也看不清。
十一年前,他被迫离开京城;十一年后,他又被迫走上夺嫡之路。他的一生是受制于人的一生,是身不由己的一生。
萧鹤渊沉默着,听檐外铁马又晃了起来。窗外浓云如墨,风中树枝抽打上燕王府高耸的檐角,噼啪作响。
这大概是崇贞十四年最后一场春雨了。
“幼时我常听老师讲,投死为国,以义灭身④。皇兄是为百姓生,为大义死的人。”
“而我,也注定要走上一条国生我存,国死我灭的道路。这一路注定凶险万分,谁都可能命丧中途,死节不保。但我必须去做,这意味着不再受制于人。”萧鹤渊起身,将乔桢从地上扶起,“如今乱世硝烟将起,先生可愿展吕望之大才,施子房之鸿略⑤,将一身经纶卖于我,助我汲汲救时,重肃朝纲。”
乔桢眸中镇静,喉间哽咽:“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⑥。太子殿下使臣以礼,臣却未能事君以忠。太子殿下将臣留下,是让臣守护殿下这捧火星。臣一身瘦骨,愿化利刃,助殿下斩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