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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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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香炉里焚着龙脑香,辛而凉的气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回圣人,殿下和顾内舍人这会儿都歇下了。婢子看着他们交饮了合卺酒,又结了发。”

女人道:“殿下倒不是最要紧的。你说与我听听,顾内舍人都和殿下说了些什么。”

宫人额头上浮了一层薄汗,答:“内舍人同殿下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后面的婢子听不真切,又不敢惊动,便只记得这两句。”

“晏如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她说的话,便也是我想敲打老五的。但总不能夫妇二人坐在一块儿,光说这些了吧。”

女人漫不经心地拿着一根细竹签子在逗鸟。那鸟是番邦进贡的稀罕物件,羽毛顺滑鲜艳,却叽叽喳喳的像在同人吵嘴。

“顾内舍人,还对殿下自称臣。”宫人闭上眼睛,不敢看人。

“新妇对丈夫称臣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了。等过了这些时候,她那点倔骨头磨没了,就不会再这么喊了。”

那鸟儿越叫越响亮,在黑夜里的宫城显得尤为聒噪。

“你说说,我这鸟儿叫得好听吗?”女人突然问道。

宫人忙点头。

女人侧目看着阶下畏畏缩缩的宫人,道:“这鸟儿长得再美貌,叫得再好听,一辈子也只能待在笼子里。内舍人不一定比你诚实,却一定比你聪明。”

那鸟突然没了声息。

竹签子上沾着鲜血,滴在华贵的鸟笼上。

女人看着死鸟,道:“再去太仆寺要一对鸟来,就说要聪明乖顺的,叫得好听的。”

谢楹的睡相比他说的要好,没踢没踹的,就是半夜贪凉,把被子全都掀到了顾晏如那里。

屋子里烧着银骨炭,本就和暖。没到五更天,顾晏如就被热醒了。

她起身把被子掀回谢楹身上,躺下去时却再难睡着了。

更可恶的是,这无赖虽没有拳脚动作,口中却念念有词。

她抱着自己那一角被子,转向墙壁,将头蒙得严严实实。

在柔软的衾被里,她昏昏沉沉地梦见了阿娘和父亲。

郑氏和顾渊坐在高堂上,笑吟吟地看着女儿身披红妆,十分欣慰。屋舍布置一如十三年前,方桌上摆着越窑青瓷瓶,里面插着一枝白梅。时辰到了,新郎要来接她上轿。

正厅外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喜娘要拉着她走,她却不肯,像钉在原地,红了眼眶。偏偏女娘们簇拥着她往外走,给她罩上盖头。

“阿娘!阿爹!”她撕心裂肺地喊着。而堂上的郑氏不过捻着帕子,对她摆了摆手。

宣和元年的大雪落下,把她的梦变成一片苍白。

顾晏如走了很久,才从梦里走出来。

等她悠悠转醒,身边躺着的谢楹已经不见了。衾被好好地掖在她身侧,床帐垂下,不知这一梦梦到了几更。

她用银钩将床帘挂起,方要下床时,听见谢楹道:“顾内舍人醒了?”

对方正在铜镜前束发。

谢楹的发垂至腰间,长而润泽。配上那对琥珀色的眼,她一时有些恍惚。都说胡人女子能勾人摄魄,想来她未见过的那位太妃应当是极艳的姿容。

“殿下,初春虽为春,夜里却也寒凉。臣若占了殿下发挥的余地,可在府内另寻一间房。”她委婉道。

“让内舍人见笑。只是这王府曾是前梁王的府邸,夜里闹鬼,我素来胆小,不敢一人留在房中。”

顾晏如低声道:“宫里的冤魂,不比这前梁王府少。殿下在宫里时,也这般胆小吗?”

谢楹默认了她的言语。

男人从妆台上拿起一根玉簪,不偏不倚插进挽好的发髻中。

这时传来侍女的敲门声:“殿下,今天还得回宫面见圣人。若不快些,怕是来不及。”

谢楹道:“知道了。你再去喊几个人来,替王妃梳妆。”

顾晏如尚散着发,素着一张脸。

谢楹道:“你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凶巴巴的。画上妆,你又是顾内舍人了。”

在去乾元殿的路上,两人无话可说。

顾晏如穿着皇子妃的衣饰,觉得束缚之极。她推开窗,看着西京宫城外的酒肆食铺、绸庄布坊在眼前慢慢消失,熟悉的高墙再一次映入眼帘。

待下马车,谢楹伸出手要来扶她时,顾晏如仍觉得那十三年像是一场梦。

宫人们向她行礼。只不过这礼数是对皇子妃的,而不是对内舍人的。

走在熟悉的宫道上,平日里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宫人们不见了。雪化得干干净净,连水渍都没有。

她抬头望着远处的数道宫门,觉得自己从未走出过那红墙明瓦。

圣人要放她自由,可这自由不过是换了一个笼子继续生活。

“儿臣携王妃拜见圣人。”谢楹和顾晏如双双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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