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安侯府，正门。

人影攒动，熙熙攘攘。

凛凛北风中，执事却如顶昭阳，满头大汗。侯府素来门扉紧闭，想私见武安侯比登天还难。今日逢喜事，门户大敞，大批人趁此机会携礼前来，执事将宾客名字一个接一个记下，手腕子都写断了。

记录完的宾客由奴婢领进院，侯府崇尚节俭，奴婢相较其他高门大户算少的，人手一时不够用，宾客堵在门口，吵吵闹闹，已进门的则三两成组，摩肩接踵，谈笑着朝正厅挪动，等候着向主人亲声道贺。

此刻，两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性就站在侯府正门外。

其中一位身量颀长纤细，正是封王不到一年的大晋六皇子朱明烟。他着银纹锦袍，头戴墨玉金冠，相貌颇为秀丽。左眼眼角略微下垂，右眼则是标准的含情桃花目，精致漂亮。

只听他率先开口，与旁人调侃道：“人可真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都在这成亲呢。”

另一位唤作守君，他有着一副标准习武之人的身材，看着便是十二分的可靠。虽然生得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气质却意外和善，再加上眉心一颗黑痣，很有佛相。

守君与朱明烟自年少时一同长大，对朱明烟的心思了解九成九，听到这话，他只是平静说“王爷，这种日子按规矩应走正门。”

朱明烟哼笑一声，“可惜本王最讨厌按规矩。”

言罢，他便如一只轻盈的银狐，几步飞身踏上外院墙头。守君无奈却也习惯了，只是跟上。

二人到达一高处檐角立定，俯首可将整个侯府一览无余，只见府内只有几个重点院落挂上了大红灯笼，其余暗淡一片，喜庆得泾渭分明。

守君感慨，“不愧是两袖清风武安侯，这日子还如此节省。”

朱明烟赞同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这位两袖清风的老头抽风给母妃送什么信，你说都半入土的人了，还翻出这些陈年旧事作甚。”

他口中的“陈年旧事”曾一度是昭京人的饭后闲谈。

沈雍原与朱明烟姨母，也就是当今独得荣宠的朱明烟母妃——明贵妃的亲姐姐淮安郡主海誓山盟，发誓此生唯她一人，可后来淮安郡主因难产病故，不出一月沈雍又娶了朱明烟的姑母荣平公主，明贵妃恨沈雍薄情寡义，且本身与荣平公主也不对付，遂与武安侯府决裂。

“王爷对这桩旧事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不感兴趣。”

“看哪方面，若是当年真相的话……确实有些兴趣。”

守君笑，“只是‘有些’？”

朱明烟投降。“好吧，确实非常感兴趣，只是这次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毕竟究竟是谁写的信还未可知。”

语毕他假模假样地叹口气。

“王爷此话何出？”

“那封信字体清隽，用词颇为讲究，有些甚至十分生僻，沈雍一介武夫，要想写成那样可不容易。”

守君眼神微变。

“莫非，是荣平公主……”

朱明烟耸耸肩，不置可否。

“谁知道呢，只是如此一来，说出真相便不是老头本意，究竟是怎样的实情需要在这个时间段逼着老头吐露。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好奇。”

“若是逼迫不出来又该当如何？武安侯向来难啃。”

朱明烟状似毫不在意的笑笑，语气温和。

“除非他当场死了，否则怎么也得给我说出个一二来。”

夜色渐浓，各路宾客的调笑声烘托出一派喜气洋洋，热闹得这座府邸好似都有些不适应。

朱明烟打了个哈欠，无聊道：“这会子侯爷怕是正被这帮人扰得心烦呢，我就善解人意一些，等他清净了再去。”

说完他也不顾有尘土，就这样盘腿坐在屋瓦上。

主院内的光亮晃得朱明烟眼疼，他别过头，望向府邸另一侧阴影面。

那才是原本的侯府模样：昏暗中似乎藏着魑魅魍魉，鬼魅迷离，让人不禁遐想连篇，好似一进去就被生吞，再不可踏出分毫，只能在里面浮沉叫号。

他被吸引住了。

守君冷不丁说道：“大小姐的起居院在那边。”

朱明烟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的？”

“来之前属下探了一下侯府各个院落的方位，防止天太晚，王爷辨不清方向。只是沈大小姐的情况很不乐观。”

朱明烟：“你这都知道了？”

守君：“顺道看了一眼。”

朱明烟重新将视线投向远方。“被圈在这鬼里鬼气的地儿，活到现在就算不错了。不过说来，母妃居然没有替她在太子妃的位置说道两句，也是让人意外。”

守君垂眸：“娘娘同太子提起过，只是被太子回拒了。”

“……”

“属下是上次回宫送信时，偶然知晓的。”

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