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发作
南宫初慢条斯理地抚着手中的花枝,轻柔地,不着痕迹地。
积雪被轻轻掸去,露出娇艳的花瓣。
是被护得细致的红梅,红色,多么鲜活的颜色。
就像她一般。
哪怕是深墙高瓦,也拦不住那双灵动的眼,傲娇又娇憨。
指腹揉碎了一片殷红,他一张手,任花瓣坠了雪。
刚刚,她是受了惊吓吧?
也好。
总该要知晓的,不然,一切岂非白费功夫?
一路跑出了老远,邵韵时才惶惶停下。
冬茗从后边追上来,发现自家主子面色已经苍白。
“公主?”
邵韵时心绪不宁,逢着这一声才迟钝看去。
贴身宫女一脸担忧:“公主怎么了?”
是呀,她怎么了?
南宫初向来都是笑脸迎人的,对谁都是。
皇姐说过,她喜欢南宫初的温柔。
是呀,他本就是个温柔示人的人。
所以方才不过是见她摘不着梅枝,才伸手帮忙的。
并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不小心触了一下罢了。
他比她大上许多,此时的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是邵惠的小皇妹。
他怎么会,又怎么敢对她有其他的心思。
简直荒谬。
脑中混沌,脚步都虚浮起来,邵韵时伸手,一把扶住了冬茗。
一定是她多虑了,一定是的。
相比起南宫初莫名其妙的举动,现下她更应该注意的,是倪培卿才是。
倪培卿。
既然不是他做的局,又为何会在她昨夜未说明时,就已经知道玉华宫的事情。
仅仅因为聪明吗?
还是说他已经提前留意?
又或者是——
邵韵时不敢再想。
光是那个念头闪过,她已觉周身冰寒。
这个年过得忐忑,邵韵时不曾好眠。
夜半惊醒,梦中的场景犹在。
那高高的城墙之上,面色似是和煦的男子往下看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她藏身在暗处,浑身都是伤,挤在一众残兵中,城门前,是血水蜿蜒。
那里,是大桓清流们的尸身。
再往上,城墙边竖着的杆子上,几近风干的身体。
那是她的父皇母后,还有三皇兄。
眼中净是血雾,邵韵时发不出一个声音。
“杀——”
撕裂的嗓音,破损的号角。
倪将军身中数箭,手中的大桓旗帜只余下一角。
他带来的兖南残兵闻声而动。
何为悲壮,又何为以身相护。
“臣是大桓的将军,兖南军,是大桓的军队。”
“倪将军!”
“上马!莫回头!”拔剑,倪将军满面血污。
五千兖南军,直奔城门,唯邵韵时这一逆流。
奔马生生受了原主人一剑,不知倦地往南冲去。
身后,是一声比之一声惨烈的兵戎相见。
后背灼烫,似乎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不曾放过。
她不敢回头。
也无法回头。
这目光的主人是谁,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终于在这一夜又一夜的梦魇中,渐渐有了答案。
南宫初——那个站在高处俯瞰的男人。
黑暗里,邵韵时再次惊醒,已是满头的汗。
“公主。”冬茗这几日不敢离开她,就守在床尾,“又做噩梦了?”
口中干涩,带着腥甜。
“咳!”猛地俯身,竟是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冬茗吓得六神无主,蹭得站起来就要去请太医,被邵韵时一把逮住。
“公主这是怎么了……奴婢去请太医,公主别吓奴婢啊!”
“不必。”邵韵时喘着气,“吐出来,我反倒是舒服了些。”
“公主!”
“我没事,真的没事……”邵韵时喃喃,只是到最后,她终是倒了下去。
深夜的韶华宫,灯火忽明。
到底还是娇贵的小公主的身子,杜太医过来诊了脉,道是受了风寒,又思绪过重,以至气血不稳,需要修养。
邵韵时再醒来的时候,几乎半个皇宫的人都挤在了韶华宫里。
这身子,实在不禁造了些。
不过是受了惊,竟然柔弱至此。
睁眼见到的第一人,便就是温皇后,后者面上带着泪痕。
这些时日被梦里的场景纠缠,邵韵时只这一眼便就呜咽出声。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