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邬春记得邬静最喜欢夏天,她曾经在日记本里写人们因此而相“熟”,使彼此变得亲密起来。
这晚 ,她催促着母亲去路上走一走。夏季夜长,吃过晚饭外面仍然亮堂着,春水巷里不少住户坐在门槛边端着碗在吃饭,大概是鲜少见到邬静出来,讶异的目光不间断地停留在他们身上。
“真是难得见你出来嘞!”有人打招呼,朝邬静笑了下,邀请她到屋子里坐会。
不断附和的声音沿着巷子延伸。
邬静只温婉的笑着,胳膊挽着邬春一路出了春水巷。
声音远远地被留在后边,戏言碎语不大听的清了,邬春这才没好气地吐槽,“真会装相!”
以往总拿她们家当饭后谈资的是她们,现在假惺惺做好是她们,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人都是多面的,她们有时也给我们家里送菜呀!”邬静笑笑,语气平和,这日子太难过了,有那么长没什么消遣,目光自然也就放在了邻里的八卦上,左右说两句,又少不得你两块肉,别听就好了麽。
挽着她手的人安抚地拍拍她,邬春抿着嘴,并不赞同母亲的话。
日落西沉,一轮新的明月已经升起,马路两边的肥阔叶随着风呼啦作响,有疾行的车穿梭而过,当下,什么都是美好的。
邬春侧头望向母亲,她面色有些白,但眉眼恬静,一如往昔地对这十多年的中伤恍若未闻,并不放在心上。
她不好再说什么,低头踢着石子走。
邬静笑了下,问她,学习怎么样?还吃力吗?
最简单不过的话语,日常母女的唠嗑。邬春挑着学校里较为开心的事同她讲,不经意间撇过头,看见远处田埂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景。
她话音停住,眯了下眼想再确认一下。
邬静只注意到她突然的停顿,疑惑着问:“怎么了?”
离得太远,傍晚的田野间雾气氤氲,又有青青麦苗隔着,邬春看不分明,只摇了摇头,说好像看到了同学,但不确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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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应野。
这片田野过去,是瓯江的一线支流,不足一米宽的溪流环绕田埂,是条天然的水渠。
他没吃晚饭,从崔家出来后,漫无目的地散步到了这里,晚风微热,吹得他思绪暖烘烘的。
脚边是不知名的野草,再下方,细细的一支水流载着蔓延的藤枝,不远处的麦苗绿意盎然。
应野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了,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热意。这几天,忙着准备去杭州的事宜,学校的课断断续续地上着,崔诗韵不容拒绝地催促,井然有序的帮他安排好了一切,日期逐渐逼近,望着这些攀高的绿苗,他清晰地明白,真的要离开春水巷了。
来这条巷子之初,是父母在闹离婚,家里生意又出了点问题,找不到父亲的时候总有人跑去学校找他,崔诗韵便让他来舅舅这里避一阵子。
当时他是什么心情呢?好像有点儿无所谓般的。
现在要离开了,也没什么不舍的情绪,只是难免会忽然想到那株似海葵漂亮的少女。
应野从田埂边绕回马路上,一抬头,正巧碰到迎面走来的邬春。
真是他?
邬春下意识产生了一点怀疑,又随即打破。
夜雾深深,她望向他,两道幽深的视线在空气里无声地碰撞。
应野朝她点了点头,看见了她身侧的女人。应该是她妈妈,她们眉眼生得很像。
“阿姨好。”他率先打了声招呼。
邬静也在仔细地打量着应野,他看过来的目光十分谦和,身上有着和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沉稳感。
大概是直觉,她瞬间了然到这大概是女儿嘴中那个暂时来居住的同学。
邬春见母亲朝应野笑了下,心里在这一瞬有一丝暗暗莫名地期待感,但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有心无心地也朝应野笑了下。
徐徐的晚风从四面八方宽广地吹过来,天际晕晕的,一点又圆又小的弯月。
邬春下意识放缓了呼吸,静默着。
应野离她们一步之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特别,很深沉的呼吸。
“一起散会步吗?”邬静问这个男孩子,话音落的瞬间,感受到搭着手腕的力重了一些。
邬春没想过母亲会和应野见面,可能也想过,但至少不是现在。隐在风中的睫毛颤了颤,有点手足无措的意味。
好在,应野拒绝了这场同行。
他们背道而驰,邬静在她边上细细地说些什么,没听清。
她凭着本心回过头,应野的背影落拓,衣摆被风吹得很开,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有些萧索的意味,远远地望过去,有一种深沉而静默的气质。
邬春忽然生出想要叫住他的冲动。
成群的鸭子从田岸奔到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