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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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这个词,在许翔的记忆中是复杂的,它最热烈的形式,似乎只出现在童年。许湛带着他去赏樱,牵着他的手拜访安藤忠雄的“光教堂”,教会他感受光影的宁静和抽离一切元素后的空间魅力。偶尔父亲独自旋转地球仪,指着一大片国土骄傲说,Sho,你的祖国也在世界东方,就和这里隔海相望!
这个形象在他的幼年时光里高大而具体,谦和富有耐心——是一位毕业于行业顶尖学府的优秀建筑师,是他渴望成为的目标。曾几何时,这样的父亲却离他远去,在他成长过程中消失了整整四年,再次归来,却已是盛景地产的许总。
纵然他支持许翔的一切决定,为创办校报投资,给山区捐款捐物,但忙于事业发展,他陪伴妻儿的时间少之又少。
就连离婚时母亲要回日本,他都在参加政协会议,未曾送她去机场。外婆生病,他作为前女婿,不曾探望……许翔理解他当时忙于公司债务无法抽身,可今年春节,盛景已经度过危机,他依然没有回东京。在落城的爷爷奶奶早已离世,他仍留在这里过年,无非是,因为他快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许翔绝望地看向床头柜,上面摆放的相框是他一直不肯收起的照片——身穿和服的年轻父子,一高一矮站在漫天樱花下,笑容灿烂,嘴角还挂着章鱼丸子的酱汁。他缓缓抬手扣下相框,中日混血的身份,无论在日本还是落城,都从未给过他快乐。在那边他从不说中文,在这里他从不说日语,尽量弱化自己的特殊,就连张妍缠着他教语言,都犹豫了一整年才答应她。
兵法、剑道,他努力学习两国文化,想要不负这个出身,博采众长。但父母离婚却让他左右为难,不知自己的未来会因他的容身之所,落在大海的哪一岸?他仰靠在床看着纱帘外隐隐绰绰的城市灯火,落城,能留住他的,只有父亲和夏曦,可如今他们却瞒着自己,欢天喜地成了一家人。这场被抛弃的孤独,降临得他措手不及。
5月9日,校旗烈烈、彩旗飘扬。
高一年级终于能回母校参加校庆,落泽校园里增色了不少青春洋溢的脸庞。各年龄段的老校友也自发换上“伴手礼”中的纪念T恤,调整成和学生们一致的装束兴奋地融入校园。
朱文强守在校史馆的接待桌后,被激昂奋进的校歌震得脑壳晕,他推一推眼镜严肃问:“今年高考提前到6月,你们一直放歌,不吵人家高三上自习啊?”
“我们选的都是轻音乐,”靠桌站着的张妍跟随歌声一甩头,“这——是学校的意思!第一天,怀旧金曲和校歌循环播放,说是能唤起老校友的青春回忆!”她卷起手中的任务书,瞧着进出贵宾更衣室的人,书卷一敲桌子,“你这里一切顺利就行,我去别处转转,记住,控场啊!”学了一腔江朔的叮嘱。朱文强无奈笑,目送她揉着齐肩碎发走出校史馆。
刚进操场,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张妍抬手遮在眉前,果然瞥见教学楼4、5层的栏杆边,密密麻麻趴满高三学生,明显是被广播里的歌声吵得无心复习,干脆都出了教室,嬉笑打闹着围观楼下热闹的校园。
“螨虫——”夏曦在艳阳下朝她跑来,“注意主校门的引流,傅霖已经在更换第二块签名板,”将手中的一叠彩色便签递过来,“这是签到时老校友写的一句话祝福,主席让你安排程颐和秦君菁交替播报,马上!”
“写祝福语?”张妍费解地接过东西,“没这环节啊!”夏曦忙着喝口矿泉水,“朱文强和傅霖的小彩蛋,把江朔开心得……”张妍满意笑,翻看手中的便签,“这两木鱼脑袋可以呀,还会制造惊喜了?”
夏曦拧紧瓶盖望着她跑向艺术楼,深叹口气,从校门口寻到操场,沿路都不见许翔,不知道是故意躲我,还是外联的工作真的太忙。她仰头瞧了瞧万里晴空,没有一朵云,也没有飞鸟,明明彩旗招展、空飘摇曳,却如此寂寥。
四周音乐渐收,校园音响里传出程颐和秦君菁一人一句的甜美播报。
趴在栏杆上的高三学生,听着这一句句祝词,突然爆发出大声合唱,“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操场中央的夏曦举目遥望,那栏杆边黑压压的人群,再无人打闹,齐声面对即将离开的校园,唱出高晓松这首《同桌的你》。她环视四周,身穿纪念T恤的老校友们正被歌声吸引,从各处朝着操场聚拢而来——楼上、楼下对站着落泽一中的新老学子。
广播室敏锐地暂停播报,关停了背景音乐。前方清唱的歌声越来越整齐,骤然响彻晴空,“……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
眼前的老校友们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