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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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昊家吃的这餐饭，是夏曦吃过的最轻松的家宴。听着方玲一直在打趣儿子，笑话他活该差点让曦曦嫁给别人，又凑头教训：“你妈我的话你不爱理，那就得是这种下场！”

唐兴明只是含笑吃饭，时不时给夏曦夹菜，“来，多尝尝这个……”唐昊别吃边翻白眼，瞧见他被老妈血脉压制的无奈神情，夏曦蓦然熟悉。

晚饭过后，方玲约着老公出门散步，唐昊瞧得愣住，“这也算家里有客人吧，你俩多不礼貌，这就溜啦？”

见她换着鞋回句话，“哎，我礼貌得很，留在家里怕你俩不好意思！”夏曦佩服得默默抿唇，唐昊绕一绕脖子哼出一声。

门从外面关上，唐昊拉着夏曦回卧室。“你家的感觉，挺温馨的。”她小声说，他又哼出一笑，“温馨吗？我从小没人管啊，吃路边摊长大，今天这规格的晚饭，我还真没在家里吃过几次……”

合着这可怜巴巴的话，他推开卧室房门，把她拉到了窗前，“喏，看，市七中。”远望着黄昏中的操场，瞧见它侧方高处的教学楼也开始亮灯，夏曦奇怪问：“怎么现在初中也上晚自习，暑假还补课？”

“你在的时候不上吗？”

“不上啊，五中要上？”

“嗯，不过我初一初二每天都逃晚自习……”听他笑着说，她回头问：“你逃课干嘛去，谈恋爱？”唐昊贴来耳旁，“谈屁的恋爱，去酒吧唱歌，挣零花钱。”

夏曦听笑，“你爸妈不给你零花钱？”

“他俩买断工龄的钱，都拿去进货做生意，我小时候穷得很，得自己挣钱。”

“所以才想着要开酒吧？”

他回忆着笑，“我当时在银路，唱一家，生意就火一家，磊哥说‘你别给人做嫁衣了，来我乐队，咱俩开个酒吧，自己挣钱不爽吗’？”又叹息说，“也没陪他打拼多久，我就回五中读书了，这些年，酒吧都是他在打理。”

夏曦看着他黯淡的眼神，摸摸他的脸，“我听钱坤提过，你初中时出了点事？”

他低下头来蹭着她的掌心，“磊哥……有个弟弟，叫瞿兵，你见过的，就是当年在银路总和我一起的那个帅哥。”

夏曦回忆起这人，“当初皮肤比你黑，个子也比你高，看着是你们那一群的老大吧？”唐昊低声笑，“我小时候就是跟着大兵混的，我不会打架，他保护我。”

“你不会打架？”想起当年荣成高一年级闹事，他可是霸气十足地表示过“当真是没人带着干过架”？唐昊不好意思地环住她，“后来是他教我的嘛。”

“哦，然后呢？”

“然后……以前我唱歌的酒吧老板知道我要单干，就找了一群社会上的人，来揍我。”他舔着牙摇头，“大兵为了保护我……让我先跑，最后他甩不开他们，不小心还捅到了人，进了少管所……”

他埋下头，泪水顺着夏曦后颈流了进去。夏曦想起钱坤当初的话，说唐昊这个叛徒，把机械厂的老大搞进了少管所，自己屁事没有，最后还考上了落泽一中。

“这件事后，你就决定要读书，考落泽？”她盯着灯光明亮的市七中问。

唐昊埋在她肩上点点头，“没有绝对的力量，没办法抗衡世间的恶啊，一旦处于低位，就连保护自己，都有可能被恶逼得违反了秩序，还怎么……保护别人。”

夏曦转身抱向他，“瞿兵后来出来了吗，他现在怎样？”

“他的人生被这件事毁了，出来后，又因为一些说法，对我有了误会……很多年，我俩都没办法好好谈谈，”他垂下头叹气，“今年三月，他知道了那个酒厂，想自己先去看看，路过村子的一条河边，瞧见有个未婚先孕的姑娘，被家里人说得受不了，要跳河轻生，就去帮着救人……”

他眨了眨眼，泪水落在夏曦脸上，“人刚救上去，上方的水坝已经开闸，大兵……来不及上来，被大水冲没了……”

夏曦深深抱住了他，“所以你三月，才会回国来？”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他依旧埋头在颈窝，“我也没想到，请假回来送他这一程，会知道你的事……”抱紧她哽咽道，“我真是扯淡，回回要靠他……就连当年你的名字、学校和住址，都是他查来告诉我……”

体会着他此刻的复杂心绪，夏曦抬起他的脸庞，亲着他脸上的泪光，不懂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安慰到他，突然才明白，一切的强大，都是要经历过某些至暗才能磨炼出来，而再坚硬的人，当痛到深处，也柔软得像个无措的孩子。

从唐昊家里出来，两人牵手走在这片高坡的夜风中，中元节刚过一星期，头顶的明月也开始缺角。夏曦想起大三时，在帝都那个孤独的中秋节，也是那一晚她才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唐昊，爱上了这面烈烈旗帜。

松开他的手独自走向前，“我大三那个国庆和中秋，你还记得吗？”

“段薰去找江朔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