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
地交换过两次之后,伊薇特又慢吞吞地开口了。
“说起烦恼的事,”她若有所思地说,“我大概是时候要选出来一位继承人了。”
劳拉一怔。
“你要退休了吗?”她下意识问。话说出口时,感觉到自己声音发紧。
“也许吧。”伊薇特不甚在意地说,“我的眼睛也不能长时间工作太久……说不定战争结束之后,我还想辞职去做些别的什么呢——回希腊教书,或者开个花店。”
大概是她平静而轻松的声调富有感染力的缘故,又或者只是因为想到了夫人用她惯常的那种冷冰冰的表情将花束递给顾客时的模样,劳拉觉得自己的忧虑被极大地缓解了。她抿起嘴笑起来。
伊薇特冷着脸瞥了她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她不太高兴地问。
“我就是觉得,那也挺不错的。”劳拉忍着笑,顿了顿,又真诚地补充道,“我觉得你很适合去开花店,夫人。”
伊薇特没在意这小女巫话里的调侃,仍旧平平静静地翻阅着膝头上的书册。
“我们也许会先补办一个婚礼。”她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你来——”
这句话没说到结尾,伊薇特就顿住了话头,皱了一下眉。她将手里的羊皮纸递给劳拉,耐着性子吩咐道:“把这一卷拿去给星云科看看……无种系统在咒语扰动期内是有概率可解的,不能因为博弈标记在误差范围内就忽视这段波动。”
“又是汉默尔积销的数据吗?”劳拉了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羊皮纸。
“我分明已经提醒他很多次了,”伊薇特厌烦地说,“让他把新统算出来的结果再汇报给我一次。”她的声音随即疲惫地低沉下去,更像是苦恼的喃喃自语,“如果能在无种弧度里捕获到概率行星,这也许就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她盯着劳拉用魔杖在那卷羊皮纸上做好了标记,才转回去继续核对书册上的内容。
沉默着往下看了两页,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话才说了一半,于是接着开口说完了那句话:“——到时候,你来做我的伴娘吧。”
“我?”劳拉猛地抬头看她,惊愕地眨眨眼睛,迟疑着说,“可是,泰勒小姐肯定会回来参加你的婚礼,不是吗?”
“就算黛西能回英国,”伊薇特说,一边接过劳拉递过来的羊皮纸卷,“她和她的丈夫,还有她的两个孩子,也会被我安排在宾客席中——作为新娘的亲属……要不然,我这边的宾客就太少了。”
听到夫人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种让人心碎的话,劳拉忍不住眼眶一热。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所以紧紧地抿着嘴唇,好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良久,才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伊薇特听到这个声音,就转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神情,眼中不由得浮现出诧异的神情。
“你这是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劳拉努力地忍着眼泪,可却控制不住声音中的哽咽,“我只是——”
眼中蒙上一层模糊的水雾,喉咙也酸涩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硬是没让泪水从眼眶里滴落下来。
“怎么啦?”伊薇特放柔了语气,轻声问,“因为要去参加以前喜欢过的人的婚礼,所以在感慨你已经逝去的少女时代吗?”
劳拉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类似于抽噎的古怪笑声。
她缓了缓神,才带着重重的鼻音小声抱怨了一句:“你就别再用这件事来打趣我了,夫人。”
伊薇特微微笑了起来。
她们一时就都没再说话,手底下仍然默契而平稳地交换着羊皮纸、专心致志地誊写今年的数据。
直到档案室的门外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嚣。
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喝骂,嘈杂得几乎要冲破走廊中随处布下的消音咒。噪音透过厚重的橡木门飘进来,在暗色的穹顶之下和高耸的石墙间回荡不休。
这实在是很离谱怪异的现象,因为向来很少有人会在这种地方吵闹——学者们即使有了纠纷,也只会通过报刊杂志上的论战来解决矛盾。神秘事务司和缄默人们沉寂避世了近百年,就是从最近几个月开始,才渐渐被世俗的争端所侵染,不再能够脱离于政治之外、独善其身了。
伊薇特眼睛都没抬起来,只是在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冰冷笑意。
“听听,听听。”她淡淡地对劳拉说,“抓人都抓到神秘事务司来了。”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劳拉担忧地说,一边从怀中的小木匣中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来,递给伊薇特,又将她递回来的另一卷羊皮纸小心卷好,放回小木匣里,有条不紊地调整好纸卷的顺序。
“看看他们朝哪个厅去了。”伊薇特不以为意地吩咐道。
劳拉依言将手里捧着的木匣子搁到膝盖上,抽出魔杖,低声念了一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