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扒
日近正午,伙头军正在烧午饭。齐蔚看营里那熏天的烟火气,便打算再等等,干脆吃午饭好了。她正要走,谁知烧火的马大开喊住了她,“齐蔚!过来、过来。”
“大哥,要帮忙不?”齐蔚压着嗓子道。
“哪敢劳你,”马大开掀起锅盖,端出两块热乎的麦饼,道,“张大人给你留的,嘱咐说午时热上。你还真在这会来了,忙完了?”
齐蔚捧起麦饼,心虚地说:“嗯,忙完了。”哪有她忙的时候,分明该是“睡醒了?”
张以舟怎么料得到她会在这时过来找东西吃?齐蔚百思不得其解。
一口大锅里的水烧开了,该下米了。马大开抄起箩筐,开始往里倒。他臂力惊人,一手倒米,一手举着沉重的锅盖,另一边还悠哉地同齐蔚说话:“齐蔚,张大人对你蛮上心?”
齐蔚低头啃麦饼,囫囵应了两声。
马大开心直口快,又道:“你这身衣服,前几日我见张大人也穿过,你是张大人的什么人啊?”没等齐蔚回答,马大开又自个找到答案了,“是亲戚吧?看你俩细皮嫩肉的,都是咱攀不上的富贵人家。”
齐蔚正愁没说辞呢,应和道:“啊,对,张大人是我姑姑家的三婶子的侄儿,我读不来书,我姑就让我跟着张大人谋事了。张大人孝顺,听长辈的话,所以对我照顾有加。”
“我就猜是这样。”马大开得意道,“他们还瞎说你是张大人养的小倌……”
“咳、咳……”周围响起一片咳嗽声。马大开立即住了嘴,尴尬地盯着锅里沸腾的水。
齐蔚傻憨憨似地笑了笑,说:“我姑是让我跟着张大人好好做官。”
“哦哦,是应该的。”马大开道。
“马大哥,米下完了。”齐蔚提醒道。
马大开赶紧放下箩筐,摁住了锅炉。他性子直爽,尴尬不过几时,又同齐蔚攀谈道:“家里知道你上战场了吗?娶老婆没有?”
“知道我跟着来了。”齐蔚道,为避免麻烦,又道,“娶了表妹。”
“那不错,好歹有人给留个种。这战场上,谁也说不准……”
正唠着,一声响亮的锣鼓突然冲天响起。那是发兵迎战的指令。
出兵的位置离伙头军近,齐蔚垫脚眺望时,数道风从她身边略过。定眼一看,竟是那群烧菜做饭的大哥抄起厨房里的家伙,直冲出去了。他们大喊着要万雪狗命,踩着草鞋健步如飞,争先恐后地杀上城墙。
几口锅里的米还扑通扑通响,而齐蔚已经看懵了。
一刻钟后,城墙上偃旗息鼓,大哥们呸着吐沫回来了。
“狗东西,又耍老子……”
“老马,你都攒上两颗人头了,下次让让我。”
“不行不行,我攒老婆本呢,没两亩田,谁都看不上我。那群杀千刀的,高低得再让我割几颗……”
“来了几次了,次次都不敢真打……奶奶的,浪费一顿米了……”
“米可比人金贵,这回要挨罚了……”
大哥们想起这事,撒腿像风似地冲回营地。可老远就闻到米粥飘香了——这几锅竟没煮坏?
热气腾腾间,齐蔚从灶台下钻出来,丁零当啷从大箩筐里抱出碗,扭头道:“你们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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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吃上饭时,齐蔚小心翼翼端着粥,打听到张以舟在城墙下的主帐里。
恰好赶上将领们商讨完,一个个揭开帘子散去。
齐蔚欢快地走进,见张以舟独坐着,胳膊肘压在沙盘边缘,手掌撑着额角。他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齐蔚,便挂起了一个淡淡的笑,“起了?”
“都这个点了,不好意思睡下去。”齐蔚把热乎的碗捧给张以舟,再掏出筷子,仔细擦净了再给他。
“你用过饭了?”张以舟问。
“都吃撑了。”齐蔚道。她趁着军帐里没旁人,一屁股坐在张以舟身旁,“你快吃,吃完我好收碗。”
张以舟点点头,这才吃了起来。只不过是加了点盐的稀粥,几口就能吃干净,可张以舟却慢条斯理,一口口嚼得好慢。
他吃到一半,忽然停下,看向齐蔚:“是你做的午饭?”
“这都被你发现了?”齐蔚惊讶道。只有米和白水,外加点盐,她又做不出花样,张以舟怎么尝得出来?
张以舟道:“你看着我的模样,似乎在等夸。”
原来是这里暴露了。齐蔚摆摆手,道:“万雪打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在伙头军里吃早饭,就帮他们看了会灶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以舟唇上抿着淡淡的笑,说:“是很了不起的事,若不是你看着,伙头军便要受罚了,而且全城都得饿一顿。”
张以舟那诚心诚意夸奖的样子,叫齐蔚都难为情。她捏着沙盘上的小人,道:“伙头军好像经常会上战场,我能不能多在那边帮他们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