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乱石穿空
人还没醒,淮生从书包里快速找出草稿本,撕下几张纸,捏成一团纸球。然后捏住男人的鼻子,他不自觉地张开嘴,淮生刚好把纸球丢进他嘴里塞好。
大功告成之后,淮生拍了两下手,似是要拍掉手上沾染的,男人身上的油污。掏出手机打110,跟警察说明了情况。确认了他们的人身安全之后,警察让他们在原地等10分钟,马上就赶过来。
江半青看着昏暗的路灯下,坐在石墩子上的淮生:她身上还沾着男人的血,她刚刚出手那样的果敢狠厉,现在,却只是一个安静的,发抖的女生。他有冲动,想将淮生搂在怀里。但18年的教养让他克制住了这份唐突的想法。
煤油灯一样的路灯为她的脸庞打上了一层柔光。
淮生长得不算漂亮,但此刻她美得惊艳。
江半青有好多话想说,但他只是望着淮生,什么都没说。到最后,他也只是问出了一句:“淮生,你刚刚插他的那管是什么东西啊?”
淮生转过头来:“治痛经的注射剂,间三苯酚,有瞬时的麻醉效果。”
江半青张张嘴巴,哑然无言。旁边的男人早已转醒,发现自己被绑住,嘴巴也被塞了纸团,愤怒得在地上蹭来蹭去,发出“唔唔”的声音,惹得淮生很厌烦:“吵死了。唔唔什么?”
那男人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唔”得更响了,好在警车非常及时地到了。江半青和淮生也都上了车。
到了警局简单做了笔录,折腾到晚上2点,他们才被允许回家。
江半青的妈妈早已来了警局,看到他出来立刻跑过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看看他哪里受了伤,一边嘀嘀咕咕地拉着他往车上走。江半青跟淮生道别,然后走进那台黑色的越野车。
寇双倩是没空来的,淮生在警察局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她望着月亮,头一次觉得这月白色的光如此清冷。它像是带着寒意的秋雨滴落在皮肤上。她想起沈长街,每次她觉得特别孤单,特别委屈,就想起沈长街。她怀抱着自己的双腿,越抱越紧,紧到胸口发疼,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抖。刚刚在警局里,一直吊着一口气,现在事情基本解决了,她放下心来,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疲惫铺天盖地地朝她涌过来,带着澎湃的气势,想要吞没她。淮生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个流氓丑恶的面容,耳朵里就能听到他嘟嘟囔囔的腌臜词汇。她觉得恶心,不安,恐惧,疲惫,却还有更深的无力。她知道这个夜还没完,她还得自己走回学校宿舍。
因为没有人会来接她。
这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觉得委屈,她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沈长街在的话呢?如果父亲在,一定舍不得淮生这么受苦。
她想得快要哭出来,却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影子。
淮生缓缓抬头,月光下站着的,是彦寂啊。
月亮给少年镀了一层月白色的光环,他这次没有用他向来的混不吝的语调。他声音轻轻的,带着安抚的意味:“淮生,我带你回家。”
彦寂和淮生打了车回家。彦寂没有坐副驾驶,陪着淮生坐在车后座。他看到淮生的手在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她的手握在手掌心里。男生的手大,可以牢牢包裹住淮生的手。淮生手背的皮肤,能感觉到彦寂温暖干燥的手心。她渐渐平静下来。
彦寂拿出手机,插好耳机,塞到淮生的耳朵里。清润的音乐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流进耳道。
耳机里面奥黛丽·赫本温柔地唱着《月亮河》: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day.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
这不是彦寂平时听惯的摇滚乐,但却是淮生最喜欢的歌。奥黛丽赫本的声线温柔而坚定,淮生一直纠结着的心肠松软下来,困意席卷着涌来。
在睡过去前,淮生迷迷糊糊地问了彦寂:“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彦寂握住她的手一顿,停了一会儿,把头转向窗外,才说:“江半青给我打电话了。你累了,睡吧,到家没醒我抱你上去。”
彦寂把眼神从窗外收回来,看向淮生,她已经睡着了。
淮生肉嘟嘟的脸颊,照着月光,像睡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