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应当是听见了她的话,哼哼唧唧几声,没再睁开眼。
秦一渺傍晚才回到家中。
补眠一下午精力正充沛的三七埋头在雪中奋力刨坑玩,落桉则慵懒地仰躺在檐廊下的摇椅走神打盹,觉察到秦一渺走进院子,她只抬了抬手,权当打过了招呼。
过了一会儿,秦一渺也拥有了一张躺椅,跟着落桉一起摇摇晃晃,难得惬意。
二人彼此间默契地一言不发,安静地享受着冬日难得的余霞成绮。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又下起雪,秦一渺有些冷,于是坐起身,看着落桉。
落桉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你有事便说事,盯着我作甚。”
秦一渺就等她先开口,这下顺理成章发问:“你知昨夜那妖怪暴毙了吗?”
竟然活到了现在,命还挺硬的。落桉挑眉不语。
秦一渺见落桉神情便知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她干的。她故作满脸惆怅地唉声叹气,实则在心里为好友只增不减的惹祸功力忍俊不禁。
她下午被请去分舵帮忙,刚进门热茶还没喝上,就看见屋外分舵主楚天明脸都气绿了,正在怒吼着教训下属,一屋子的人一个头两个大。她探头看了许久,猛地意识到自己十年一成不变的生活好久没有这么有意思过了。
只是秦一渺这次还真的猜错了。
落桉顶多算个知情者。
她本以为就这只没有妖丹的妖怪身上残余的妖力,最多让它活到云衡宗派人过来带走它,回程半道就该死了,没想到它不仅撑过了审问,还让分舵有时间过来接秦一渺过去“问灵”。
虽然还没来得及问。
“问灵啊……”
落桉小声嘀咕,却瞥见秦一渺浑身不自然地僵硬了一瞬。
她有些疑惑不解,但也假装没看见,闭眼接着小憩。
最后秦一渺岔开话题,成功逼落桉答应三日后陪自己去寺里上香祈福。
她回房后算好时间,差人给落桉送去一杯安神助眠的热茶。
夜深,整座宅院寂静无声。秦一渺穿着单薄的寝衣独自坐在书桌前,几欲提笔,却始终落不下。过了很久,伴随蜡烛燃烧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和越发微弱的光芒,她仍背靠座椅沉思。
半晌,室内还是响起了挥毫落纸的沙沙声。
昨日午时她收到云舫传信,得知落桉已经离开宗门前往青州,原本是极其高兴的,可越往后看,脸上的笑容越收敛。
云舫作为云衡宗代宗主,依规矩不能私自放落桉下山,但作为她的兄长,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禁锢一生。恰逢秦一渺定亲,云舫便想借着这个由头,悄悄让落桉下山玩一玩。余下的字全是他的百般嘱托,让她好生照料落桉。
若能到这里结束就好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字迹匆忙潦草的信纸。
云舫希望秦一渺能找到机会对落桉“问灵”。
秦一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问灵”是一种仙门中常用的审讯法术,可以借此看见一个人全部的记忆,越是想要隐藏的,越容易被看见,因为“灵”从不说谎。
对于像秦一渺和她师父徐长老这些通晓灵性的一派,几乎是人人都能做到。
仙门百家通常都只会对死去之人“问灵”,一般在人死之后,只要“灵”还没消散,或是没被恶念侵蚀为“鬼”,“问灵”就是最快从逝者身上得知某事真相的机会和方法。
与此相对,自然也可以对活人“问灵”。
只要被审讯者对审讯者有绝对的信任,并将自身的灵海对其完全开放,即可读取到被审讯者最真实的记忆,所有的藏匿都将无处遁形。
明明很简单,但这个术法对活人的使用却屈指可数。
因为只是看起来容易,被审讯者的灵海所需要承受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与痛苦。仙门记载里接受过“问灵”的,皆是些穷凶极恶之人,他们在问灵后全都死的死,疯的疯。
最近一次是十年前,那人用至亲之人的信任换取了一个知晓真相的机会。
她不知道,真相和背叛究竟哪一个更加残忍?
问灵后能活下来的人,想必灵海的状况不会很好。
秦一渺太了解落桉。落桉面对所有人时都在展现虚假的一面,她表现得越是正常,藏在她身躯之下的力量越是汹涌澎湃,她把那个真正的自己藏起来,再把准备好的反应展现出来。
这里没有落桉,只有世人想要的落桉。
秦一渺的内心乱成一团麻,两方始终撕扯不出一个结果。
其实现在就很好。他们任何人都不去干涉更多,那么定亲宴结束后落桉就可以远走高飞,肆意自在地活,或是隐入凡尘,安安静静地活,不论哪一个选择都比回到后山那小院子里去好。可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忘不掉仙门百家的传言中,落桉当年被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