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雨停过后的平城,渐渐透出它在冬日的本来面貌。
肃杀,干燥,和毫不留情的凛凛寒风。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却没有什么闷太久的异味。
拐了个街道,温柠悄悄将车窗开了个缝,好让冷风帮自己清醒清醒。
空气里有淡淡的甜香,那袋甜甜圈和豆浆被抱在怀里。
温柠倒也没有推让,她将羽绒服的拉链拉低,将甜甜圈的包装拆开,埋头就啃。
也确实是饿了。
和房东吵架太费力气,社交太费力气。
和沈知易出门领证,最费力气。
吃完甜甜圈,温柠习惯性将包装袋摊平叠好握在手心。
沈知易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向她伸来:“给我。”
温柠应声递过去,他顺手将包装袋塞进储物格的小垃圾袋里。
沈知易开车时的神情是专注的,薄唇抿着,漂亮干净的下颌线,一如年少时的他。
少年时期的沈知易,依然沉稳清冷,但还没有如今身上这股霜雪的寒意,不至于让人望而生畏。
温柠刚来香樟路时,外婆恰巧不在家,天刚下过雨,老房子的楼道里散发着潮气。
抱着小小的背包蜷缩成一团坐在楼梯口,小姑娘低着头数手指,不知道要数到多少才能等到外婆回来。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了脚步声。
温柠抬头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少年穿着沅城一中的校服,高挑的个子遮住了楼梯窗照进来的天光,投下一片阴影,将温柠笼罩在其中。
他起初并没有注意到温柠,面无表情地在温柠外婆家对门站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温柠坐得腿有些麻,想伸腿揉一揉,鞋尖不小心磕到了他白色的跑鞋。
他才低下头来,有点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
过了片刻,他伸手进裤兜里,犹豫了一瞬,还是抽出手,打开门进了屋。
温柠打了个喷嚏,瑟缩着低下头,继续认认真真地数她的手指。
谁料门并没有完全关上,那双白色的跑鞋重又出现在她面前,跟在其后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老奶奶笑眯眯地招呼温柠:“是温老师家的孙女儿吧,叫宁宁对吗?”
那天下午,温柠一直在沈知易家待到外婆回来。
沈知易的外婆姓许,和外婆很像,儒雅的老妇人,对她这样的小女孩似乎总是充满了耐心。
温柠也很乖,坐在沙发里,许家阿婆刚熬好的鸡汤也分了她一碗,让她暖暖身子。
温柠喝汤时,沈知易就坐在落地窗边的小摇椅里。
校服还没来得及脱,双腿盘坐着,腿上放着一本书。
他的侧颜很漂亮。
一米不到的距离,温柠好奇地怯生生地看着他。
摇椅边还放着一个厚厚的便签本,那是从他的裤兜里拿出来的。
刚才在门口,他是想掏这个本子出来吗?
喝过汤,许阿婆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温柠就小心翼翼地按着地毯,一点一点挪过去。
沈知易只稍稍一侧头,就对上了一双澄澈的大眼睛。
“你在看什么?”小姑娘很主动地凑过来,想看他手里的书页。
少年并没有躲闪,也没有试图遮挡,只是有点疑惑地看了眼温柠。
“我叫宁宁。你叫什么?”小姑娘又问。
少年低下头,将书翻到第一页,工整大气的三个字:沈知易。
“沈知易……”温柠一字一顿地念,“是学什么知识都很容易的意思吗?”
沈知易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拿起便签本,掀开笔盖写了一行:
“言知之易,行之难。”
顿了顿,又在其下一行写道:“意思就是,认识一个道理很容易,要付诸行动却很难。”
温柠恍然,随即又有新的问题接踵而来:“可是为什么,你爸爸妈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呢?”
这不是在劝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很难吗,那也太可怕了。
听到这话,沈知易垂下眼,想了想,在后面补了一句:
“就像绝知此事要躬行,很多事嘴上说说是没有用的,还是要靠实际行动。”
温柠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小小的手臂交叠趴在椅子旁。
好在年幼的孩童并不会真的执著于某一个无法完全弄懂的问题,她兴冲冲地指着那张便签纸。
“你的字真好看,这张可以送给我吗?”
沈知易点点头,将那一页撕下来。
温柠赶紧从小背包里抽出一本小小的蓝色硬壳本,翻到最新的空白一页,伸过去。
沈知易帮她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