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故友
面纱一落,露出一张清俊又成熟的面庞。
昏暗的烛光下,混入青丝间的零星白发映着独特的光芒。
阮葶嫣估摸着,此人应当在不惑年岁,眼角和唇边的细纹诉说着他的沧桑,同时也释放着难以名状的魅力。
他坚毅的眉、坚挺的鼻,以及坚韧的唇,桀骜昂扬,给人以充分的希望感和安全感。
可能是之前惊吓过度,一个晃神,阮葶嫣竟将他与段栖椋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但,他,终归不是他。
尽管他们的脸廓和唇形是那么相似,但他们的眼,却截然不同。
眼前人的眼不再乌黑,但仍透亮有神,深邃的瞳仁之中,好像藏着无数故事,是经历的沉淀,也是未来的期许。
而段栖椋呢,明明生的是一双灼灼桃花眼,可光溢流转之间,却是强烈的疏离和漠然,是遥不可及的银河,抓不住,也忘不了。
阮葶嫣将眸光落在男子手中的竹簪上,感激地道:“多谢恩公……”
男子忽的拧起了眉,“这簪子,真的是你的?”
阮葶嫣生怕他那么用力把自己心爱的东西给捏断了。
她乖巧地点了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得到的这簪子?”
此问一出,她心里咯噔一下。
“我……我叫阮葶嫣,这簪子,是我父亲的遗物。”她提着一口气,“恩公,您是不是认识我父亲?”
男子神色凝重,喃喃:“不错,是姓阮的。”他深深注视着少女,“你说,这是遗物?你父亲已经……”
阮葶嫣的眼眶再次红起来,“我爹爹把我托付给尼姑庵的住持后,便一去不复返了。”
男子叹了口气,把竹簪郑重地归还给她,干脆地道:“时辰不早了,我将你送回尼姑庵,我们边走边聊。”
“不……”阮葶嫣咬了下唇,“我如今不住尼姑庵了,我……我已经嫁人了。”
男子略显惊讶,“嫁人?夫家是何处?”忽的,他耳朵一动,“外面有人在喊‘王妃’,可是在唤你?”
阮葶嫣并未听到什么声音,但她晓得内力越是浑厚的人,听力越是了得,是以不假思索地回道:“一定是的!是我夫家来寻我了!恩公,我的夫君就是当今圣上的七弟、瑱王殿下!”
猝然,男子感觉头上炸开一片惊雷,浑身僵硬无比。
阮葶嫣见他神色有异,只当他忌惮段栖椋的身份,忙道:“恩公莫慌,我夫君并非坊间所传那般,请您随葶嫣回府,王爷必有重谢。还有,葶嫣想知道更多父亲的事!”
说话间,呼唤之声渐渐明显起来,她正喜不自胜,却见男子的脸好似浓墨一般。
“恩公……”
男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慈爱地道:“嫣儿,我乃为朝廷所不容的浪人,实在不便亲见瑱王殿下。不过你放心,我会再来找你的。”他站起身,“我们后会有期!”
“等等!恩公!”
还未等阮葶嫣讲完,男子便纵身跃出了窗户,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王妃!您在哪里?王妃!”
熟悉的声音赫然传来,熟悉的人近在咫尺!
阮葶嫣暂时抛开谜一样的蒙面者,欣喜若狂起来。
“我在这!”
她本想跑出去与大家汇合,可双腿酸软,体力不支,连站都站不起来。
正焦急之际,却见萧晦飞奔进来,随后大喊:“找到了!王妃找到了!”
他话音未落,便有另一人也出现在了视野里。
一瞬间,阮葶嫣的泪水如洪水决堤一般,簌簌落下。
她一下被人拥在怀中,被对方亲昵又温柔地抚平着后背。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一时情急忘记了自己的声音无法传递出去,便慢慢离开对方的怀抱。
“我以为……”她要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想要说的话,“我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你了……”
刹那间,她有种从未见过眼前人的错觉。
那张俊美得如同皎月般的男子,那清冷得如同雪山之松的男子,怎会露出如此神色?
她曾经的惧怕、痛苦和绝望,似乎在这一刹那都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他正替自己承受着蚀骨之痛,正替自己坠入了那永无尽头的黑暗毒沼之中。
指腹轻轻荡开他眼角的一滴泪,她动情地宽慰着他:“七郎,我又能再见到你了,我好欢喜啊!”
段栖椋紧紧握住她的手,吻着她的手心、手背和手腕。
尽管只是吻手,但阮葶嫣却酥麻了全身。她羞涩地笑起来。
倏地,笑容一僵,她这才意识到段栖椋带来的人手实在不少,几乎要将整个大厅占满了,而这几十号眼睛,都定定地注视着他们。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