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与他亲近。

后来他死了，原本话就不多的清裳姑姑更不爱笑了。

短短几载……

面前的染儿茫然不解，而他百感交集，泪如泉涌。

他们分开的时候，染儿尚小，还不记得他。他拭了泪，将丝帕包的点心塞到她怀里，“染儿，我叫清风，是……”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染儿只顾对着点心高兴，听他温声嘱咐，“我现在有事，今晚天黑了以后，在这儿等我好吗？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又好好看了她几眼，才回去办自己的事。

眼前这个人给她点心吃，对她说话温言温语的，他一定是个好人。染儿这样想着，整个人都愉悦起来，平日里山庄的孩子都欺负她，没有人肯跟她说话。

暮色弥漫开来，清风一心想着染儿，一忙完就朝着白天约定的方向赶去，远远看见一道小小的人影坐在树下。清风眼眶一热，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将她挽起来，把自己抱着的一件斗篷裹上她瘦小的肩，“染儿，你一天都等在这儿吗？”

染儿点点头，她没什么地方去，平日里如过街老鼠般四处游荡寻点东西吃，还要提防着人，不然就被使唤来使唤去、掐圆捏扁地寻乐子了。

她像是夜猫野狗般活到现在，大概是从未尝过甜，所以也不觉得苦。

清风忍住热泪，问她：“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清风有千万句言语想对她说，他想说他们小时候有多亲密，老庄主及庄上的人对她如何爱护，可话到喉头又哽住。

他一路都思绪翻涌，竟没注意染儿牵着他越走越偏，一直走到东面一个人迹罕至的林子里。

清风停了脚步，这不是回住处的地方，“染儿，我们去哪？”

“去我住的地方呀。”清染声音细细地回答，往前一指，“你看，就是那儿，快到了。”

她手指的地方只有一块黑咕隆咚的东西，清风正疑惑，染儿已经拉着他一路小跑到了跟前。

那是一座低矮的方形小屋，借着月色依稀可见是青砖垒的墙面，看那墙面剥落程度应该是废弃多时了。两扇破败的木板算作大门，一块已经脱落了，虚虚地搭在门框上。

染儿小心地将木板推开一条缝，从缝隙里挤进去，清风也跟着进去，他仔细扶着那板子，才让那“门”没一下子砸下来。

进去后就近乎黑成一团了，只能看见与门相邻的墙上有面窄小的矮窗，勉强能透些月光。窗子上潦草地塞着些茅草，因为不是冬日，天气不算冷，突突地透着风也没管。

小小的女孩已经熟练地用石头打火点燃了干草，火光亮起，清风才看清这室内有些铁索镣铐之类的东西，与窗相对的墙上还嵌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看这些物件，这里应是一个作废的牢房。清染正拨撩着地面铁盆里的柴火，她手中用作火棍的长柄烙铁也证实了这一点。

“染儿，你就住在这个地方？”清风皱着眉，目光落在铺在墙角的一片茅草上，那算作……床吧？

“是啊，我从小就住在这。”

“才不是！”清风抓住她的手，“你不知道有人多爱你！”

女孩儿瞪大眼睛看着他。

“对不起……”清风一瞬颓败下来，他该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的，他不该对清轩抱什么幻想的。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因为我没保护好你。”清风慢吞吞地说，拉着她的手坐在了那片茅草上，“染儿，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每天晚上，我都会来这里看你。”他温暖着那双小手，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但是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知道吗？”

染儿眼睛亮晶晶的，突然说：“你是神仙派来的吗？你也是神仙？”

清风听不懂，清染已经自顾自说下去，墨玉一样的眼睛在黑夜里闪动着亮光的，非常兴奋，“神仙说过，有一天他会来接我的，你一定是神仙派来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他没有骗我。”

她越说越开心，简直要跳起来欢呼了，清风一把拥住她，将她死死抱在怀里，“不，我不是神仙，也不是神仙派来的，我是为我自己而来，我是为你而来。”他微微松开怀抱，看着那双纯净的黑色眼睛，“染儿，我一定会保护你，答应我，让我保护你好吗？”

他眼中的诚恳与殷切烫得染儿说不出话来，他简直是在求着自己同意他的保护。清染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还小，不明白他口中“保护”二字的含义有多大分量。

那晚染儿裹着斗篷枕着他入睡，他将女孩小心地搂在怀里，抱着枯瘦的身躯一夜无眠。他的目光沉在夜色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染儿自有记忆起，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