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话 输给水桶

冰冷的井水，从口鼻贯入，高岳登时呛得失去声音，几乎晕眩过去。

这事发生得太忽然，翠儿毫无防备。她反应虽快，在千钧一刻抓住了高岳的衣角，但那跌入的冲力太大。“咝”的一声，高岳的衣裳被撕破，翠儿只抓住了一片撕烂的衣角。

这一惊吓，无论高岳还是翠儿，都几乎是胆破魂离。

“宗长大人……”，翠儿尖叫着，趴向井边，里面黑乎乎，哪里见到高岳的身影呢？高岳你可不以有事……千万不要出事……

不知道，高岳懂不懂水性？但穿着厚重的衣服落入井中，想游上来是件难事，衣服的重量会令你下沉。

高岳与翠儿的衣服，都是官家的金襕服饰，自然是特别厚重的。翠儿迅速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脱得只剩下白色的寝衣，纵身跳入井中。

这个井又大又深，仿佛深不见底。井中太黑了，翠儿的眼睛一时之间还未适应，只能凭双手向周围摸索着。怎么找不到？井里静悄悄，连高岳的呼救声也没有。翠儿又潜入水中，摸索了好一会，实在憋不住气，只能浮出水面。

“宗长大人……宗长大人……来人啊……来人啊……”，翠儿一边呼救，一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再次潜入水中。不可能的，亲眼看到高岳跌入井中，怎么会找不到。

翠儿再次浮上水面，向四周张望，此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约中，见到井中一个角，有一个身影，上下浮沉不定，正是高岳。谢天谢地，是宗长大人，翠儿迅速游了过去。

高岳跌下来时，冲力太大，头晕目眩，头又撞上了木桶，惊吓中吸入太多水，呼吸困难，那里还能呼救呢？他的衣服沾了水，重重的拖着他往下沉，却幸好抓住了木桶。求生的本能令高岳紧紧抱住木桶不放，他挣扎着向上，借助着木桶的浮力，才不至于沉尸井底。

高岳的身体在水中一沉一浮。

翠儿迅速游过去，将高岳的头托出水面，问道：“宗长大人，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高岳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

翠儿努力地托着高岳，不让他下沉，大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宗长落井了……”

这里地处偏僻，田井与一众仆人，在内院修整地板，其他的仆人不知道在何处。翠儿呼救了好一会，竟然没有人听到。该怎么办……？

高岳的体力不支，沉浮之中吸入太多水，他的神志开始不清，紧抱着木桶的手开始无力，开始松脱……他嘴唇发紫，令原本略带苍白的脸色，更吓人。高岳全身发软，逐渐闭上眼睛……身体向水中滑落……

“宗长大人……宗长大人……你不能睡！”，翠儿用力托住高岳的腋下，好让他的口鼻不至于陷入水中。幸好还有木桶可以借力，但翠儿的体力在逐渐流失，高岳沉重的衣服拖着两人，往下沉……

在个水井宽大，四周布满青苔，滑不留手，连一个扶着的地方也没有。井水是那么的冰冷，加上现在已经是深秋，冷得两人脸色都已经发青。虽然落井的时间并不长，翠儿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翠儿的牙齿，不自觉的在互扣、打颤。翠儿觉得血液在凝固，脚开始抽筋……在水中，脚抽筋是最麻烦的事，翠儿自己也难以保持在水面了，加上还有托着高岳，只能抱着水桶努力支撑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样下去，两人必死无疑。这里地处偏僻，而且侍从们都不知道两人来了这里。翠儿的心中涌上了绝望的感觉。

要放弃吗？放弃高岳……？否则，这样下去，两人必死无疑。难道他们两人要这样死在井中吗？要自救，就只能放弃高岳，翠儿会这样做吗？

“翠儿，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你死……真子姐姐……”，高岳挣扎着说出这句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那四个字，轻得几乎只是在嘴边呢喃，只有他自己听见，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况且高岳本来就是害死姐姐的仇人。翠儿狠了狠心，说道：“对不起宗长大人，请恕我不敬了”，她将手伸向高岳的腰间。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为什么会说“不敬”呢？翠儿想干什么？

在这生死关头，翠儿如何面对高岳这个害死自己姐姐的仇人呢？

她是要自救吗？她要放弃高岳吗？生死攸关的时候，仇恨算什么呢？没有了生命什么也做不了。活着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天堂与地狱也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