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绑

离漱榕束发之年仅仅过了两天,这一天清晨，黑云压城，乌鹊绕粱，突如其来的寒意直袭商铺老汉的骨头里，仿佛敲碎他的四肢，让他冷冷地跪下；搅乱他的肝脏，让他七窍爆血。

雨直愣愣地，披头盖脸地砸向他的脊骨，揣着定让他俯首称臣的决心，拉扯着房屋的青窗，飘进小姐的闺房。当然，这雨落地如豺狼虎豹的凶猛獠牙，扰了静谧安稳的树屋里招拂的清梦，这几日招拂都托十二卷带那苏酥，倒不是那油酥滋味有多美，而是想让人间这日子过的慢些，但也没想让这雨惊了她的浮梦。招拂拂去恼意，合上这轮弯月想续这被打断的觉休。招拂嵒从未缺过香火，这不断的佛灯发出的红光竟未让这春风吹散，流出的红泪替着这苦难中的凡人。

现才是卯时，本就亮的暗，加上这雨的搅和，没从更夫嘴里念出，仿佛还是寅时。“真是叫人误了时辰，耽误了各路观音菩萨们了，恕罪恕罪"

穿着丝麻制的粗衣妇女左手紧紧握着伞把，右手的粗大的指甲全是污垢，指腹，手掌的疤痕一条盖着一条比她的抬额时的皱纹还多，除了疤痕还有茧疤膈着如春笋般嫩的小手，拉着像是只有五六岁的女童也不转头忧心一下女儿是否能迈步跨过那青砖山道，女童也不低头看路，反而高高地抬着头看着雨滴砸向伞面，山间呼啸的风吹落的绿叶，那纤绿叶如女童般幼嫩本不该离去那新生的枝桠。

幼女也不吃痛，任凭着自己的阿娘拉拽，终于望见了佛灯的光和烟，妇女笑逐颜开，在跨进招拂嵒时，便记起要买点香烛，转向其单薄立在风雨中的香铺，着急地托拽着自己的女儿，雨沾湿了鞋袜，无法阻拦这对母女火急火燎的步子。

这香铺里没有启女，各类香烛标好了价，整齐地排列着，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当然不止香烛，还有佛灯，莲花灯，愿红条……

妇女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态，左手持伞，不过右手要掏在腰间衣带里的铜钱，便撒开了幼女的小手，妇女先将几文铜板放在莲花灯里，再取了三柱香烛，又诚恳地作了三个揖这才作罢。

终于记起回头看向幼女，不过只剩青湿的砖瓦和惹人哆嗦的寒风。

这位贫穷的母亲终于着急起来，急喊着：园园，园园，你个贱妮子又跑去哪儿？别躲了，快出来，阿娘要叫阿耶打屁股了。回应她的只有萧瑟的春风。

“对，找启女，启女是神女一定有办法”

她自顾自地咕哝着，从着急无措的神情突变到瘆人的丑笑，那笑仿佛要从皱纹堆里挤出蛆虫。

心里暗自开心：找什么启女，哪儿劳烦她们，让我先向菩萨们求个金宝儿，大不了以后儿子就叫园园。

妇女那盖满补丁的麻衣摆摇曳着，兴奋着，大笑着。妇女的愁容在菩萨前的香火里消失殆尽。

这时，沈家的夫人正动身前去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