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晨曦再次降临,一束光打在祝司停的脸上,毫无血色,麻木苍白。
这是柳枝吟昏迷的第四天,祝司停恍惚的第四天。
如果不是确确实实的伤口和不醒的人,兴许祝司停只认为那是他的一场噩梦罢了。
只是罢了该多好,可上天从来不让他好。
箭穿过皮肉,尖端映入眼帘的那刻,祝司停的体温和尸体没有区别。
寒意从头顶贯彻全身,就像是一下子把人丢进冰窟一般。
那夜衡王府第一次如此混乱,主心骨已然失了魂。
秋慈找不到凝止,柳枝吟中箭生死不明,没有人教她这个时候怎么办,她不敢上前去打扰,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坐着,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以至于张妈找到她的时候,秋慈比乱哄哄的大人还要稳重。
乖巧的抬头问:“姐姐好吗?”
张妈含着泪抱住秋慈,嘴里喃喃道:“好,都好。”
其实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只是看着清卉苑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侍女来来回回的跑着,她一把年纪帮不上什么忙,干巴巴的盼着望着。
屋内祝司停强装镇定,他听得到柳枝吟痛苦的□□,无论是府上的医师还是宫里的御医,每个人的回答都是摇头。
祝司停把那名说命不久矣,根本救不回来的御医拖到屋外,手起剑落,闻煜还未来得及阻止,头落地成响,明目张胆的杀御医,祝司停难逃责罚。
他管不了那么多,救不回来,那就一起陪葬。
没人敢再摇头,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他们也不是神仙啊,除非是那隐曜谷的谷主,可谁又找的到,谁又请的来。
他们只能处理好伤口,告诉祝司停且看今夜能不能撑得过去。
只能赌,伤口很巧,擦过心脏,柳枝吟根基早就坏了,小病就足够折腾了,身体健壮的还能救救,但这位,只有无能为力。
祝司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要陪着柳枝吟。
府上不敢休息,随时听候差遣,灯火通明一片。
祝司停彻夜不眠,紧盯柳枝吟始终皱着的眉,把脸轻轻靠在她掌心,失神自言自语:“很疼对不对,只要你睁开眼睛,本王再也不欺负你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柳枝吟听不见,疼的发抖,从中箭一瞬间,她就不抱希望了,心想着:死就死吧,我拿一条不值钱的命救了你,只求念在这个份上,换秋慈无忧无难。
半生,柳枝吟都是被人推着向前走,说她的未来会繁花灿烂,让人羡慕。
以为就这么过完一辈子也就算了,下辈子她就不当人了。
谁知父母意外去世,无人会在意她的死活了,她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了,柳枝吟听风在耳边呼啸的时候,还在担心就这么死了,爸妈会不会在地府数落她。
世事变化无常,谁又想得到,穿越第一个要杀她的人,此时成了和父母一样,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让她活着的人。
后夜,伤口引发发热,这时是致命的伤害。
祝司停摸了摸烧的通红的脸蛋,烫到心间缺了一角。
帕子一遍遍打湿,可惜降温没用,帕子倒是升温的快,烧个不停。
即便喂了药,依然没有变化,祝司停指尖控制不住抖个不停,眼睁睁的看着柳枝吟呼吸逐渐困难。
现实逼着祝司停承认,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还是要失去他想要的。
魂飞魄散,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祝司停再合适不过。
他抱住发烫的柳枝吟,蜷缩在她怀里,恳求道:“求你了,看看我,求你,求你……”
泪水夺眶,滴落到柳枝吟脖子上,祝司停自双亲俱亡后,再也不肯掉一滴眼泪。
如果柳枝吟睁眼,就能看到祝司停最狼狈的样子了。
黎明曙光到来前,或许是神明听见了祷告,柳枝吟温度奇迹般开始降了下去。
祝司停燃起一丝希翼,渡了水给柳枝吟,方伏床闭眼片刻。
待到天亮时,医师来换药。
柳枝吟被抱在怀里,纱布与伤口粘连,撕扯之中,尽管医师小心翼翼,仍闷哼出声。
祝司停微怒,推开医师,亲自换药,柳枝吟雪白的臂膀,血肉模糊,祝司停不敢用力,用尽毕生最轻柔的力气处理伤口,柳枝吟在怀里,任人摆布,
每一秒都煎熬,强撑着熬过一夜又一夜。
就这样,第四天的时候,除了昏睡不醒,生命体征算稳定。
医师检查过后都不敢相信,能到现在,常人没有几个,已实属不易。
闻煜进来劝祝司停进食,祝司停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比柳枝吟还差。
“不必,退下。”
闻煜犹豫了一下,道:“院外有个小姑娘,这几日一早就在院外站着,好像是柳姑娘的妹妹。”